飘过的雨星不时打在岳文身上,可是他仍然伫立在旋转门前,两个门童劝他离开,他也不听。
“出来了,出来了。”黑八的眼睛一直盯着里面,果然,孙健一从电梯处走了过来。
“岳——你们,怎么在这里?”孙健一手里拿着岳文送给他的资料,脸上很惊讶,“这雨够大的……等我吗?”他看看地上,已是水流成河。
“是啊,孙总,您还没听我说完。”岳文谦逊道。
“到里面去说吧。”孙健一的态度温和了很多,也很感觉,他主动返身又推开旋转门。
“里面不让坐。”黑八愤愤不平道,“想在里面沙发上等你,被人撵出来了。”
孙健一有些动容,“你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他看看岳文那条伤腿,“那这样,到车里说吧。”
“孙总,不用了,我就说一句话。”
“请讲。”
“根据国家政策,省级发改委拥有‘5万千瓦以下风电项目’的核准权,所以现在各地4.95万千瓦的风电项目云集……”
孙健一不由看看岳文,他研究过政策,但这个瘸着腿的年轻人把政策研究到这么细致,是他没有想到的,岳文的话他明白,虽然只差0.05万千瓦,但就不再需要跑国家发改委,省里就可以定论,这省去了太多的麻烦。
“省发改委的路条是整个项目审批的关键,随后,编制环评、水土保持、矿产压覆、地质灾害、土地预审、电网接入等支持性文件,编制单位只要见到发改委路条,缴纳相应费用后就给做,但这个过程少说半年,往往一到两年,可是,”岳文看看孙健一,“有不少项目已经得到核准,却在最后关头胎死腹中……”
孙健一认真地看着岳文,心里也在思考着,这事他听说过,但没有往心里去,他想,后面那就是地方政府的事了,可是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您说,如果前期我们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结果却不如人意,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油了吗?”岳文注视着孙健一的眼神,发现他的眼神投向了一边,并没有盯在自己脸上,显然是在思考他的说法。
“您肯定听说过,我们开发区在四市六个核电备选地址中,被省里确定上报国家发改委,孙总,这里面的争取工作不需我多言。”岳文真诚地注视着孙健一,“有核电这个标尺,我认为,相比秦湾其它县市,我们开发区最有诚意、也最有能力运作好这个项目,让风电最终在开发区落地生根,也请您一定要给我们机会,亲自到开发区看一看!”
孙健一也盯着岳文,“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开发区,必定是天翼重工考察的第一站。”
他笑着伸出手来,岳文也伸出手来,两人的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孙健一又看看黑八,黑八也伸出手,送上一记神助攻,“孙总,刚才给您的材料是我们岳主任瘸着腿走遍十五个街道完成的,没有丁点水分。”
孙健一看看岳文黝黑的脸,“我信,我信。”
“王玉印在交城有块地,刚才他……”黑八又说道,岳文来不及阻止,孙健一却一摆手,“耳听为虚,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门内不断有人出来,孙健一把一张名片递给岳文,喇叭示意后,他的车子慢慢开走了。
岳文刚想回车里,在这站了快两个小时,他是真抗不住了,可是手机又响了起来,“闯将令!呵呵,大秘同志,够拼的啊,腿都瘸了、都被撵出来了,还这么拼!真是一员闯将!”
卢姗姗笑着从门里走了出来,显然,楼上与门前这几幕她尽收眼底。
“闯将不敢当,闯将令却是我现在最爱听的曲子!”岳文笑道,“之所以被撵了来了,……你让我猜一下,这酒店是王玉印的?”
“不是。”
“他有股份?”
“也不是。”
岳文笑道,“那今晚的活动是他赞助的。”
卢姗姗道,“You are quite right,嗯,这孙健一可不简单,还是秦湾市湖北商会的会长,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你能说动他不简单。”
“这是王玉印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岳文笑道,“但就招商这事上,我觉着,这就好比拜佛一样,心诚则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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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后,开发区医院。
“恢复得不错,能把拐扔掉了,走路和下蹲都没问题了,但不能跑步,不能做剧烈对抗活动,”大夫面带笑容,又看看岳文,“人家断腿养伤一个个都养得又白又胖,你怎么又黑又瘦啊?”
“他就这贱命,在家好好的福不享,非要跑出来吃苦受罪,”黑八不平道,“自己犯贱,还非要拉着别人。”
“这么说,你也贱了?”岳文贱兮兮地笑道。
“走两步,试着走两步,”黑八却盯在他的腿上,“看是不是还瘸?”
岳文却没有心情同黑八开玩笑了,他轻轻地下床,轻轻地迈动这条伤腿,轻轻地走了几步,又轻轻地抬起来蹬了蹬。
嗯,满血复活了!
三个月看起来不长,对他来说却象是过了三年。从手术前的晕死到术后的疼痛,每天弯腿的痛苦没有做过的人肯定不会懂,这一切如同一个噩梦一般。
但,能坚持过来的人,都会在自己的人生添上一笔,那是一种涅磐,身体和心力的涅磐!
两人慢慢走出医院的大门,九月的阳光,温暖但不再剧烈,岳文感觉此时的心情也很平淡,就象天空,几丝微云,湛蓝一片。
“上个周,天翼重工的人来了,还带着几个德国鬼子,”黑八抽出一支烟递给岳文,“听说是廖书记亲自接待的,草签了一份协议。”
“我不抽了,八哥,全世界最不好的习惯就是抽烟,我真戒了。”岳文摆摆手,可是,走起路来竟有些不习惯,遇到台阶总想下意识地跳跃。
“我也戒了,给儿子换奶粉钱,”黑八看看手里的烟,却舍不得扔,“我老婆,你说,那么高的个头,愣是没奶,这小屁孩,花销太大了。”
岳文突然回过头来,“八哥,你没觉着,我们丢掉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大财,什么大财?”黑八立马来了兴致,“我得给我儿子挣钱,你说,文哥,我跟着你干。”
“就是风电项目,”岳文笑道,“核准一个项目,我们卖掉,净赚1600万,这还不犯错误!”
只要有关系,注册公司后就可以获得风电资源,然后准备材料核准,核准后再卖掉。
核准一个4.95万千瓦的风电项目,成本最多在400多万元,但可以卖到2000万左右。
这里面是巨大的利益!
“我靠,你早说啊,早说我们还在这里干嘛?”黑八咋呼道,“不行,我要成立公司,跑手续,文哥你在行,我们合作,用不着一年我们就是千万富翁!……”黑八突然一下依到了岳文身上,身子死沉死沉的,岳文差点扶不住他,“文哥,快扶住我,我不行了,晕菜了,站不住了,这是天上掉馅饼啊,被馅饼砸中脑袋是什么感觉?就是这感觉!”
“滚蛋,就你这脑袋,馅饼能砸成这个样子?你这是被铅球砸中的感觉……”
《闯将令》的曲子突然在这个美好的秋天响了起来,岳文笑着掏出手机,他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电话是廖湘汀的,廖湘汀亲自打来的,没有通过行政处或督查处,是他亲自打了过来!
三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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