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梦中惊醒的阿尔托·贝利尼剧烈的喘息着,精致的丝绸睡衣被冷汗浸透,收缩的瞳孔证明他还未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坐在柔软的,足以躺下二十个人的红绸天鹅绒床上,这位天才炼金术师,贝利尼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却感觉不到半点的安全和舒适,颤栗的双手死死攥着床被,仿佛这个宽敞而空旷的寝室内,正埋伏着某个暗藏匕首的刺客。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刺杀了,但却是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的近——为了保护他,或者说为了保护他的头脑,阿尔托的身旁无时无刻都有至少二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卫跟随,每一个都是贝利尼家族精挑细选,重金雇佣的,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
他很清楚,自己的圣血药剂究竟有多让外人眼红,一旦成功又会伤害到多少人的利益,所以也并非没有做好遇刺的准备。
不过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和实际情况永远都不是一回事——在那柄匕首划破自己礼服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这些该死的老鼠,贱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颤栗的右手轻轻按住胸口,那颗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恐惧和愤怒,让天才炼金术师精致的面孔扭曲到不成模样。
慢慢平复下心情,对,不能激动。我可是阿尔托·贝利尼,贝利尼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天才炼金术师,是我让家族重新在九芒星巫师塔站稳了脚跟。没有我,这个古老姓氏剩下的也只有铜臭味儿!
我、天才的,无与伦比的阿尔托·贝利尼,才是贝利尼家族未来的领袖,才是九芒星巫师塔注定绽放的新星!
我生而不凡!
拿回了自信的阿尔托·贝利尼走下床,重新换了一件贴身的暗红色单薄纱袍,双手合十坐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一旁的茶几上,放着自己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原本应该是自己贴身保管的,但那天情况实在是太匆忙,就被仆人收拾好放在这里了。
无意中的一瞥,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张字条上。
鲜红的血丝蔓延在扩散的瞳孔边缘,眼角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仿佛那字条上留下的并非墨水,而是魔鬼的痕迹。
如坠深渊!
不,这不是恐惧,肩膀都在颤抖的阿尔托·贝利尼紧紧咬着牙关,自己身下的不是宽敞舒适的躺椅,而是万丈悬崖!
光是看着那几行字,他都感觉到自己被扒光了身上的衣服,赤条条的站在城南的大街上,被数不清的贱民用下流的目光盯着!
这封字条究竟是谁写的,他又怎么会知道关于圣血药剂配方的核心研究内容?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瞳孔中布满血丝的阿尔托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哪怕就是现在,他仿佛都能感觉到某个身影正在黑暗中嘲笑着自己,用鄙夷而不屑的眼光盯着自己。
我是阿尔托·贝利尼,九芒星巫师塔最最天赋异禀的炼金术师,圣血药剂是我的发明,是我的!是我的!
我才是它的创造者,这一切都是我的研究成果,是我的心血,是我创造了这个奇迹!
没有人能够将它从我手中抢走,没有人!
跪伏在地的阿尔托死死抱着头,在痛苦中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发泄着,颤巍巍的捡起那张字条,愤怒的目光简直能将它烧成灰烬。
不行,你得冷静下来,天才的阿尔托·贝利尼,这样下去根本无济于事。
脑海中的声音一遍遍的回想,自我催眠般的话语让阿尔托逐渐恢复了正常。那文静如学者般的面孔上,颤栗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冷漠和理智。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杜绝后患,首先要弄清字条的主人究竟是谁,然后再确认他们的目的,对“真相”究竟了解多少。
钱也好,命也好,只要能让他封口多少钱都不成问题。
等等。阿尔托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想起之前魏尔洛·贝利尼曾经告诉过自己某个名字,对方和艾萨克·格兰瑟姆一样,都是洛泰尔公国的巫师,都是维姆帕尔学院出来的——并且同样天赋异禀,创造了一种名为“魔法阵”的施法方式。
为了让他和魏尔洛和解,自己还特地为他准备了请柬,邀请他参加盛夏节宴会来着。
会不会是他?
这仅仅是一个很有可能的猜测,但眼下任何的可能都不可以被放过。面色冰冷的阿尔托·贝利尼从地上起身,回首看向房门:
“魏尔洛导师,请进来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微笑着魏尔洛背着双手走进寝室,表情温和而充满了关心:“休息的如何,阿尔托?听说你受伤了,我和家族里的其他人可是非常担心呢……”
虽然已经在竭力掩饰,但魏尔洛的目光中还是藏着一丝讨好的神情。故作姿态却又不忘了卑躬屈膝的长辈……阿尔托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多谢您的关心,魏尔洛导师,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同样故作姿态的阿尔托很是真诚的“感谢”道:“请问那些刺客们抓到了吗?”
“还没有,唉!这些该死的巡逻卫队真是没用!”说到这里魏尔洛也十分恼怒的抱怨道:“每年自由议会要给他们那么多拨款,结果连几个小小的刺客都抓不到!”
“能够大摇大摆闯进贝利尼家的府邸,还是两次——这样的人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刺客。”冷静下来的阿尔托已经对巡逻卫队的成绩不抱希望了:“就算没有抓到人,总该有什么进展吧?”
“这个……”
魏尔洛的表情更难看了:“在当天晚上,有人在城南的某个巷子里找到了几具尸体,是我们派出去收网的雇佣兵。”
“看来他们是找到了目标,但却被干掉了。”阿尔托点点头,却不以为意:“真是不幸,但也在意料之中,光是看那些人身手就不像是能被几个佣兵打败的。”
“不是那些人。”魏尔洛狠狠咽了咽唾沫:“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
“从尸体的死状,倒地的位置,还有伤口来看,他们应该是先后被一个人干掉的。伤口的形状也不像是刀剑,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炸烂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阿尔托有些诧异的点点头,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我找您来并不是为了那些刺客的下落,而是另外一件事。”
“不论什么事,尽管说。”魏尔洛很是“热情”的讨好着说道:“导师一定会竭力帮你的。”
“不,这件事和您有关,魏尔洛导师。”阿尔托微笑着站起来:“您还记不记得,几天前您曾经告诉我关于您和某位施法者之间的矛盾,而且他的身份还非常可疑。”
“对,没错!”说起某个黑发巫师,魏尔洛立刻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那个洛泰尔的乡巴佬,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猜他很有可能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
“在缜密的思考之后,我认为家族不应该和这种明显来路不明的人扯上关系,更不用说他似乎还和科罗纳家族有所牵连。”
主动忽略了魏尔洛的话,阿尔托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贝利尼家族绝对不能在埃博登城内拥有这样一个潜在的敌人,我们必须想办法除掉他,并且不计代价!”
“你也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魏尔洛都有些乐得找不着北了:“就是这样,这种没来路还有两下子的乡巴佬,就应该把他们统统干掉,然后再……”
“话已经说完了,现在请您出去吧。”
从容的打断他的话,微笑着的阿尔托·贝利尼坐在了椅子上。明明是在抬着头,那眼神却像是俯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导师,抬手指向房门:
“请您爬…着…出去。”
话堵在嘴里的魏尔洛愣愣的看着自己学徒,身体微微颤抖,然后一点一点的屈膝、弯腰,伸手……
像是条狗,听话的离开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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