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占据了半个营地的圣十字教会军队很快完成了集结;在教会骑士纳泽洪钟般的训话结束之后,就在各个教会骑士的率领下以哨塔废墟为中心,向周围展开扩散式侦查,寻找任何一处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区。
尽管有不少人对布兰登的命令颇有怨言,认为这是“殿下排斥异己,让非亲信的军队冒险”;但更多的教会军队依旧忠心耿耿的执行了任务,冒着猛烈的暴风雪向远处的荒原进军。
不管布兰登或者洛伦再怎么反感教会的固执,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虔诚的信徒”确实是非常优秀的士兵,甚至可以抛弃一切只为了向圣十字献身而加入断界山要塞的军团,执行任何一个看起来几乎是必死无疑的命令。
对他们来说,人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圣十字对自己的考验,死亡才是生命真正的开始——越是惨烈悲壮的牺牲,就越能证明自己对圣十字的虔诚。
这样的想法和动力,用“狂热”形容都简直太过苍白无力。
对洛伦而言,这样做的唯一好处就是让教会的军队暂时远离了布兰登的周围,并且让那位教会骑士纳泽无法再继续干预自己的行动。
而这些狂信徒们的自律和虔诚,也能让他们毫无保留的执行搜查任务,替自己寻找线索;而不用担心他们会像佣兵混混们那样敷衍甚至坑骗自己和布兰登。
与此同时,哨塔废墟的一百五十名军团士兵们也在周围展开了搜查工作,逐步清理那场血战留下的断壁残桓,并且在某位守夜人的指挥下极其细致的寻找任何有可能的蛛丝马迹。
对军团士兵们,爱德华宣称的是“调查哨塔遭遇全灭的真相”,而实际上他真正要找的是法内西斯的护卫骑士曾经到过这里的证明。
不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北方,这位拥有正面屠戮整个百人队实力的护卫骑士都实在是太危险了。
更重要的是,爱德华无法相信那位法内西斯主教居然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亲手刺穿了法内西斯的心脏和头颅,割开了他的喉咙,就算命再怎么硬也必死无疑才是;
但问题在于,眼下的各种情报都在证明他很有可能没死。
在埃博登和护卫骑士一同离开的痕迹;而后是熔炉镇暗中保护了重伤护卫骑士,甚至将他带走的“神秘人”,以及哨塔废墟尚且未冷的篝火堆……
一个圣十字教会的主教,更何况是在逃主教并不会对守夜人造成多少影响;但问题是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而且很可能从已经被灭族的贝利尼家族手中,掌握了埃博登守夜人组织遭受重创前后的情报!
到现在鲁特·因菲尼特都还对此一无所知,可一旦守夜人组织因此蒙受损失,爱德华他自己,外加薇拉和彼得这几个仅存的埃博登守夜人,都肯定不会有任何与“美好”两个字有关的结局。
鲁特·因菲尼特的凶名,可是建立在累累尸骸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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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塔废墟的空地,在搜查行动开始之后,这里就成为了临时安置尸体的地方;忙碌的卫兵们开始清理周围战斗的痕迹,并且将所有还能找到的尸骨全部堆放在临时搭建的木架和空地周围。
这是一项极其艰难的工作。
不光是人手和资源匮乏,绝大多数骸骨早已在暴风雪和严寒中彻底冻僵,用力掰扯甚至会直接碎成肉块;北上的搜索队并没有携带多少干柴,让这些尸骨恢复原状。
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将这些死去的袍泽暂时放置在这儿,等待冬季过去,要塞的援军能够赶来将将他们火化后的骨灰带回南方。
面无表情的守夜人站在空地中央,用一个又一个简单而有力的命令指挥协调着周围的士兵,搜查细致的程度连一块碎尸,一根断箭都不放过;整个搜索工作都在一种有序而井然的氛围下不断的进行中。
站在他后面的黑发巫师微微颔首,不得不承认爱德华能够成为卫队长确实是有原因的——这样的效率,换成是自己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埃博登的守夜人三人组,彼得·法沙是后勤和首领,薇拉是刺客和尖兵,而冷漠的爱德华则是最优秀的执行者;
那尽本分和尽量不惹事的性格,也让他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高效率。
“有什么新发现?”洛伦站在他身侧,漠然的看着那堆砌的冰冷尸骨。
冷漠的守夜人瞥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基本上都被你猜中了。”
“基本上?”
“没错,正如你所说,哨塔内的士兵们完全没有料到会有敌人突袭,仓促迎战之后不到半刻钟就被攻破了大门;随即他们就陷入了绝望,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垂死的挣扎,我想他们可能自己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派出游骑兵。”
“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派出去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洛伦平静的开口道:“出于…某个我们可能不知道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没有点燃狼烟,很可能是因为当天正好是极为严酷的暴风雪天气——尸体的伤口都被冻住了,证明那天晚上的风雪一定很严重,以至于柴火都湿透了;慌乱之中也不可能弄干它们。”
点了点头,爱德华继续开口道:“然后…就是关于那位护卫骑士的事情,我们在哨塔内堡找到了不少线索。”
“他至少在这里停留了五天左右,并且还想办法搜集了不少储备;而且你又猜对了,绝对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人,并且他们就在我们前一天刚刚离开。”
“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很抱歉,不能。”爱德华摇摇头:“即便真的有过什么痕迹,也早就被暴风雪吞噬了。”
“护卫骑士和那位疑似‘法内西斯’的神秘人几乎和我们同时抵达断界山要塞,并且抢在我们之前离开并且到过这里——更准确的说,他们几乎每次都抢先了我们一步。”
“不,不是这样的。”洛伦意味深长的看了爱德华一眼。
“什么意思?”
“我们只能证明他们来过,但并不能证明他们已经离开。”洛伦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管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位护卫骑士的实力已经增长到了一个堪称可怕的地步。”
“我在熔炉镇的仓库里和他打过一次,虽然当时是我大意了,但他确实悄无声息的走到我身后,甚至等到那柄剑落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才察觉到自己被人监视了。”
“在洛泰尔的时候,他绝对办不到这一点。”
“关于这个…你可能对教会骑士不太了解。”爱德华皱着眉头:“所有真正虔诚的教会骑士都会许下一个誓言,而这些‘誓言’本身就具备强大的力量,让他们可以施展‘圣十字的神迹’。那位首席骑士长纳泽阁下就是其中之一,他甚至……”
“不,不是那种强大——虽然那份‘誓言’的力量同样很惊人。”洛伦摆摆手:“这件事暂且搁置,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基本上’都被我猜中了,什么意思?”
爱德华缓缓转过身,在确认周围没有人看他之后才了然的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尸骨堆:“你数过这里有多少具尸体吗?”
“有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要塞的说法,当时这里至少有将近两百多名军团士兵,但我们找到的才刚刚一百出头。”
洛伦目光一滞,他知道爱德华要说什么了。
要么是卫兵们的搜查不力,或者遗漏了什么地方;要么……
就是这里并非搜查队第一次遇袭的真正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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