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给任命一个呗,有用没用的再说。”
陈抟笑吟吟地蹲在土行孙前面,有商有量的。
于乐禁不住哑然失笑,陈抟也好,商佾也好,端的都是人中精,兽中狐,鸟中的老家雀儿。
揣摩领导意图也到位,贯彻执行也给力。
我这儿才浮皮潦草地问了两个小问题呢,他那边就开始推进落实了,我这好像有点儿小透明了?
陈抟笑口常开,散漫任侠,风轻云淡。其实呢,也未见得生性纯良。
商佾公明廉威,严整肃容,古板正经。其实呢,也未尝不会心狠手辣。
大家都是万年的老家雀儿,从苦海里熬出来的,多少回九死一生,天真无邪的话,怎么可能一路走来?
当然,即便是于乐看出了点儿端倪,却绝不敢说看清了他俩,更没想着能控制住他俩。
即使这俩苦孩子或有意或无意地表现出了认主的苗头。
至少他们相信,于乐不会害了他们吧。
而于乐手里掌握的核心资源,是无可替代的,想必他们也能想得明白。
那就风雨同舟呗。
都是为了能把日子过下去。
无论如何,也不会比过去更差就是,再也不能回到年薪六枚的日子了……
“干什么?为什么?”土行孙脸上明显有些迷惑,甚至产生了警惕。
虽然他刚才兴之所之,随手就可以把本地土地置换成于乐的人。
可是,对方主动提了出来,事情就变得不同。
一定有什么图谋!
可是,我还有东西可供人图谋的吗?
“你确定你想知道?”陈抟还是笑眯眯的,就像一个游方郎中,或者算命先生。
“我乃堂堂正神!”土行孙果然迟疑并且凝重。
你知道的太多了,往往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土行孙并不是多灵光的神,却是吃过了太多的亏,久病成良医了。
哮天犬的憨直傻愣,孙小六的耿直纯粹,其实都是因为有着强大的庇护啊。
否则的话,要么早死了,要么早变了……
“堂堂正神,混成你个熊样!”商佾眼风如秋风肃杀,随时可能会动手,“你现在,只是一个小贼而已。”
土行孙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却是不小心触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封神榜正神,死后可以复活,修为却是会被清零的,也就是回到了真君的起点上。
更严重的是,复活并不是关机重启,而是恢复出厂设置!
期间更新的补丁,安装的软件,留存的*****的番,制定的大纲,码好的存稿,统统没有了啊,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最凄凉的却是,这一段光阴的记忆也被清零了,也就是这一段日子压根就没活过。
比如土行孙,每回复活之后,最新的记忆都是猛兽崖,都是张奎的大刀携风劈来,可怜砍了个连肩带背。
每回复活,都是邓婵玉领他回家,告诉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要点就是,谁欺负你了,还有谁谁欺负你了,还有谁谁谁欺负你了,最后是谁谁谁谁欺负的你……
如今,都没人告诉我了,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好吧,那都不是我的家了……
总之,要是土行孙在此处被杀了,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告诉他,他都不知道挨过杀!
好吧,就算有人告诉他又如何。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被杀了多少次,哪次找回公道了?
说多了都是泪……
“你有多久没回星君府邸了?”陈抟一声叹息,悲天悯人。
“那是有很久了……”土行孙怅然若失,我其实都不怎么记得我是土府星君了。
“你想知道的话,那就告诉你吧。”商佾分明是要让土行孙死个明白。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想知道我不要知道!”土行孙慌乱地扭动。
可惜双臂都被踩断了,想捂耳朵都不成。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陈抟哭笑不得地安慰土行孙,“你回星君府就知道,天庭有通告的。”
土行孙将信将疑地看看陈抟,再仰脸看看商佾,反正也无力反抗。
“太白金星奉旨传神令,人间有神,三界行走。”陈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于乐施礼,“这位于大人,便是人间唯一的神了,行走三界无碍。”
商佾随礼,同样毕恭毕敬。
于乐只是微微一笑。
“啊?!”土行孙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人间有神,三界行走?
天庭有通告,这个太容易验证了,实在是没有撒谎的必要。
土行孙瞬间就恢复了活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眼白多于眼仁。
既然性命无忧,对方还有求于己,那就要考虑自己能获得什么了。
任命个土地,举手之劳而已,但我为什么要举手呢?
好说好商量,对不对?
“看看我这脑子,居然忘了介绍。”陈抟自嘲了一句,随即向孙小六一揖,回头对土行孙说道,“这位乃是御马监正堂管事,孙大人。”
“久仰!”土行孙敷衍地点了点头。
御马监是个什么鬼,本座还是土府星君呢。
“……齐天大圣的后人。”陈抟大喘气。
土行孙牙疼。
刚才的哮天犬,背后站着二郎神。这个小猴子,背后站着孙大圣?
这二位战神,一朝一野,一道一佛,哪个敢惹?
两位战神并在一起呢?
两位战神并在于大人身后呢?
“见过孙管事!见过于大人!”土行孙多伶俐的。如果求饶有用的话,土行孙从来都不是什么硬骨头。
孙小六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懒得搭理土行孙。
土行孙心底下笃定,嗯,熟悉的感觉,确认过眼神了,这是真的……
“老土啊,我需要凡间一座山的土地任命,那山叫做藏马山。”于乐这才开口说话,终于铺垫完了啊。
“仙凡已然隔绝,这是玉帝的旨意。如今玉帝允你三界行走,只是个特例罢了,却没有让土地返回人间。”土行孙义正辞严。
“今天你死在这里,你猜玉帝会不会怪罪于大人。”商佾冷冷地扫视土行孙。
“我死了,你们也得不到土地!”土行孙脖子梗梗的,颇有些威武不能屈的劲头。
商佾拍了拍土行孙的胳膊,“好样的!”
土行孙一声闷哼,黑脸上汗珠子滚落。
“我就是佩服硬汉!”商佾嘴里啧啧有声,顺手又拍了拍土行孙的一条腿。
“啊——”土行孙终于一声惨叫。
“行舟兄莫要动手,希夷兄好容易才接好的。”于乐赶紧阻拦。
“那好吧,我找个没断的地方再打。”商佾果然是言听计从。
“我给他再治一回无妨,但那丸药挺贵的。”陈抟上手,把商佾给拍错位的断骨又给复位了。
土行孙开始时还紧咬着牙关,接下来就惨叫连声了,哮天犬踩断他四肢时都没叫得这么惨。
街头上硬汉多的,你见手术室里谁硬了?
经历惨痛之前,觉得自己很硬,其实是不知道有多痛。
好了伤疤,也容易忘了痛,又恢复了很硬。
接连挨二茬罪,那就是痛中之痛了,根本硬不起来。
“夜风晨露,来!”商佾喊了一声。
“来了!”夜风晨露兴奋地上前,幸福地掰开了土行孙的大腿。兴奋是因为参与了大事,幸福是因为亲手帮了忙。
这画风好像不太对?
于乐无奈地望向天空。
眼角就瞥见孙小六居然拿起了哮天犬刚才扔掉的石头……
“呜呜呜……我只是想谈个条件而已,我给于大人任命土地,总是得捞点好处吧,你们看看我都这么惨了,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啊,呜呜呜,我又没说过我不答应,其实我很容易被收买的……”土行孙瞬间泪崩。
“唉,做人还是得实在点儿,你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你想要呢?”陈抟一声叹息,上前拍开了夜风晨露,又一次把土行孙的断腿接好,“再接几次,恐怕就要短一截了。不过你放心,俩边一样短,不会长短腿的。”
土行孙都没有眼泪了,我这腿,还能更短一些吗?
我哪有什么长短腿,分明是一条短腿,一条更短的腿……
“哪由得你来谈条件。”商佾很不屑。
“我不开条件了,我给任命!”土行孙终于习惯了认怂,脸上又可怜巴巴的,“可是我双臂都断了,制作不了令牌……”
“不急不急,老土兄先将养着,好了再说。”于乐拍了拍脑门。
商佾陈抟双剑合璧,实在是无往而不利。
“你呀你呀,跟在于大人身后,好处还需要你自己想吗,最好是什么都不要想,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陈抟嘴里啧啧有声,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土行孙,这回没拍在断骨处。
土行孙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又扯动了伤口,赶紧朝着于乐惨笑。
于乐再次哑然。
我说商佾和陈抟咋就费了这么多心思呢。
原来他俩从一开始考虑的就不是土行孙的令牌,而是土行孙这个人!
嗯,这是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的差别,这是金子和金手指的差别……
“你们完事了没有,继续打牌啊,再来八十圈的!”哮天犬的喊声从窝棚里传了出来,他好像没什么事情要忙了,或者是研究出了什么绝招,准备大杀四方。
“完事了完事了!”陈抟笑道,“杨兄,窝棚里太憋屈,要不然我们在外面打?”
“也是!”哮天犬瞧了瞧窝棚上的大窟窿,还有一地的鸡毛,直接把堆着麻将的石桌给搬了出来。
夜风晨露殷勤地搬出了石凳,伺候几位老祖开局,然后就去收拾和修补窝棚了。
老祖们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夜风晨露可是瞌睡坏了,听这意思,可以回窝棚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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