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好,第二天清早趁拂尘道上人烟稀少,吴尘和沙兴再同去玲珑山一趟,谁想,第二天天未亮,吴尘便被醒士带去了大本营。
沙兴一夜激动,并没睡沉实,醒士来带吴尘离开时,沙兴听到动静而后再没睡着,想必今日的行动只能作废。
几个时辰后,吴尘从院外踱回来,步履踉跄,眼球凹陷,满头大汗。
沙兴从院中迎上几步,问他:“还撑得住?”
吴尘看了沙兴一眼,眼中疲惫愤恨的余怒还带了些,但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回答一句:“死不了,我去洗洗。”
吴尘冲了个凉水澡,虽然满岛屠杀的情景依然冲击吴尘的理智,但他已不像往次那般难以自控。
自从听宁元吉说,河图阁将来拂尘道上挑选人,吴尘便知道,离开拂尘道的时机到了,这希望如此确切具体,足够帮他渡过心劫。
吴尘顶着一脸一头的湿漉出来院中时,沙兴见他气色好了不少,直问道:“我倒是纳闷,你年纪轻轻,没拖家带口的,他们用什么记忆能把你折磨成这样?”
吴尘看了沙兴一眼,扯了把汗巾抹着湿发上的水。
沙兴没指望吴尘回话,不想吴尘抹了两把停下来说了句:“我是个孤儿……”
孤儿?
沙兴有些愣怔,片刻反应后他有些推测,难道这小子被折磨的记忆,是他父母死去之景?那也怪不得了。
吴尘说完这句,继续垂头用汗巾用力擦头,忽听沙兴默然说了声:“我被折磨的记忆,是我老婆孩子被杀那晚……我眼前所见……”
吴尘停住手中动作,向沙兴看过来,见他眼中火红,将嘴里叼的那根稻草狠狠咬了几口。
“谁做的?”吴尘不自觉地问。
沙兴呸一声将嚼碎了的稻草吐在地上,舒缓眼中弑杀情绪,随便道了声:“仇家。”
吴尘默然,将汗巾搭在稻草堆上晾晒。
“你可知,这样一次次折磨我们,于他们有何好处?”吴尘问,这是他一直不解的问题。
沙兴坐在石阶上,应道:“那个封闭房中,有个大幕,我留意看过多次,上面有红红绿绿的波动,恐怕正是截取我们最痛苦的记忆形成的。
至于有何目的,无外乎关于唤醒阿法族,或是关乎他们的能量。”
吴尘听着,回想他也看过的那大屏幕,上面显示的波动,确实与阿法族脑中的波动有些类似。
沙兴的推断也不错,唤醒族人和收获赖以生存的能量,是阿法族最在意的两件事。
与人类生存倚仗真气内息、血流循环往复不同,阿法族体内赖以生存的是能量。
上个纪元的机械文明巅峰时期,人类依靠现在人不熟知的能量赋予智能机器人,能量不竭,智能机器人的“生命”体征便源源不断。
据说数十年前,阿法族还在亚特兰蒂斯城池中闭门不出,不与人类过多交往的年代,亚特兰蒂斯城中有用之不竭的能量,可供阿法族世代使用。
但数十年前,原本无法侵入阿法族城池的异族,突然颠覆变异,一夜之间攻陷了亚特兰蒂斯城。
阿法族女王带领族人仓皇而逃,能带走的东西有限,很多机械文明的先进设备,都葬送在异族魔爪之下,想必城中的能量之源自然也无法全部带走。
如今阿法族驻扎在大靖国内,当今圣上亲自赠与女王的城池,再度被命名为亚特兰蒂斯城,但此亚特兰非彼亚特兰。
阿法族毕竟缺乏当年机械文明辉煌时代,人类的超凡智慧和创造力,据说很多先进设备,阿法族人已无法彻底复原。
且虽然女王从未亲口承认,阿法族如今缺乏能量之源,但人类正是如此推测的。
“今日可还去玲珑山?”沙兴打断吴尘的出神,问道。
吴尘定了定神道:“去,谁知会有何变数?早些坐实了好。”他顿了顿又说:“最好能探得河图阁究竟哪天前来,提前准备才好。”
沙兴颔首表示明白,打探消息这事包在他身上,只是这种高度机密不好探知就是了。
沙兴思虑片刻突然嘴角一扯,道了声:“吴尘,我越发觉得你心智与年纪不符,我像你这般年纪时,还没如此沉得住气。”
沙兴第一次正式唤了声吴尘。
吴尘微微一笑:“是吗?”其实我自己也这般觉得,他想。
“事不宜迟,这就去吧。”吴尘看了沙兴一眼,向院外走去,沙兴跟在其后,大步追上来。
走在去往玲珑山的路上,一路遇到的阿法族非醒士,有些与吴尘相识的,偶尔他们有意想问候,吴尘便应和两句。
但那些有意向沙兴打招呼的非醒士,沙兴都一律目不斜视,像走过空气一般不予理会。
“你一个也不理?”吴尘在沙兴身侧不禁疑问。
他虽不知沙兴的剧本,但这岛上就他两个诱饵,那些他不熟悉的非醒士,定是沙兴剧本中的人不差。
沙兴冷冷一声:“和这些傻子说固定的那几句话,再让你说上个三五年试试,看你还想不想说。”
拂尘道上的诱饵,不论是死囚徒还是各势力派来的探子,心智都非凡辈。
最初,拂尘道上一度戾气弥漫,不时杀声震天。而且所有被困之人都努力尝试,想尽办法离开这里。
但是随着时间煎熬而过,老诱饵们眼见越来越多的诱饵同伴,被报废的阿法族人撕碎在地,难留全尸,亦或是被心魔折磨的痛不欲生,自裁而死。
原本戾气横生的诱饵们,也开始走上了一条越发克制的路。
还未唤醒阿法族,他们心中的胆怯却被唤醒了。
开始懂得何为怕死。
听沙兴这样说,吴尘也感同身受,遂噤了声不说话。
沙兴却又道:“不像你,还能有个红颜知己扯一扯,我剧本里最年轻的娘们都比我老!”
闻言吴尘有些哭笑不得,那样确实无聊太多了……
两人一路同行,走至玲珑山,吴尘引着沙兴在山中存放火把处点燃火把,向山深处走去。
这一路勾勾绕绕,沙兴自认有些迷糊。他并非路痴,相反还自认是识路好手,但玲珑山中却可谓是十足的迷宫。
每个土柱或石墙差别甚微,若非熟悉至极,吴尘在前的脚步不可能走的如此笃定。沙兴在其后紧随,心中直犯嘀咕。
约走了一刻钟的样子,沙兴正嘀咕着,眼见吴尘举着火把的身前现出一片浓郁迷雾,灰白雾气犹如天际阴云,阻绝了探向前方的视线。
“嘿,这山中怎突然有雾?”沙兴心中不宁,感觉这凭空出现的雾气似乎有些邪门。
吴尘没应,只用火把在前晃了晃,仿佛是画了个圆便兀自走进浓雾中去,沙兴在后有些犹豫。
听到雾中吴尘催促之声:“跟紧!”
他攥紧拳,虽然担心吴尘有意害他,但还是一咬牙走进了雾中。
穿过浓雾那一刻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那看似厚重浓郁的大团浓雾,只一瞬便一穿而过,甚是奇怪。
云雾后面是另一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