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尘一只脚刚进风波楼门,书香便扑面而来。
这里确切来说是个藏书阁,顺着一条蜿蜒小路走进去,楼中的所有路段都林立着高低不同的书架,架上堆满了泛黄的书籍。
空气中漫溢旧墨纸香,吴尘沿途随手抽出几本看过,多与修炼有关。
还偶尔有些道经佛法,更让吴尘惊讶的是,几本道经典籍他年少时在养父藏书中都看过。养父更会循循善诱,能将那些晦涩难懂的道经给吴尘讲的津津有味。
怪不得叫守藏使。
果然有很多道藏典籍。
虽然这里很多都是见所未见的修炼法典,吴尘也暂没心思去看。
他在这林立的书架中寻了个凹处坐下来,杵着下巴,思考自己如今的处境。
府主韩青突然强制留下自己,势必与她一心想得知养父是什么人有关,得不到养父下落的消息,她定是想控制住自己,这是吴尘猜到的。
但既然没把自己关在牢房一样的地方,而是有这么个像模像样的地方独住,想必养父的身份不是府主的仇家。
况且让他来这里打扫寒园,还给他机会看此多武功秘籍,韩青已然知晓我是筑基之身,真有如此好心,让我在此修身养性修炼提升?
不过如今首要是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被困这里如何去见梅圣人?
见不到梅圣人,养父被抓走,自己侥幸逃脱,异族杀戮的谜团便梳理不得。
那老女人一心想找我养父,你把我困在这里,我如何去找?可这其中纠葛吴尘又不能对她说起,毕竟对方是何意图还猜不透。
吴尘心下怀疑着,一道赤橙之光突然闪耀过,他不适应地眨眼而后抬手遮光,向那光束看去。
午后,于窗棂分隔中投射进来的光线,被书架和藏书遮挡,折射交织出奇异的斑点和条纹,一道道背阴的影子随光点飞溅而变动,仿佛在上演一出时光幻术。
吴尘气息放缓,目色也郑重起来。
不知为何,这光环、光点和线条,仿佛于无声中预谋着某种诉说,暗示着一些奥秘,庄重的近乎凝滞。
他起身在光线交织中轻轻走过,细看,却未能看出端倪。
他一直在风波楼里直到傍晚日落才离开,打算沿原路折回古沛居。心中还想,应天府一应人等都对风波楼崇敬无加,今天看过也并无神圣之处。
难道他们崇敬的只是这楼中万卷道藏?
他想着走出风波楼,无意间向侧方瞟一眼,思绪忽然定格。
转身,走近,看着墙上他留下的大脚印,若有所思。
“好像不大对。”吴尘自言自语。
方才他留下脚印之处,应该是正对创派始祖墓碑才对,而方才他刻意找了个面对寒园出口的门出楼,为何也能看到脚印?
两个方向相差有点多啊……
难道它会转?偷偷转了半圈?奇了怪。
吴尘嘀咕着围绕风波楼走完一整圈,他确定,墙体上只有一个脚印,那是他的脚印,没错。
惶惑中,吴尘定睛盯着风波楼,保持一刻不动,却也未见这环形的楼转动。难道我记错了?挠挠头,不知所以……
他一路走回古沛居,见不多话的贺万年在门外候着。
“师叔您可回来了。”贺万年说完走进来。
“等了很久吗?怎么不来园中找我?”
“没有…不久,寒园不是我等弟子能进之地。”贺万年解释着,挂着有些牵强的笑容。他本不擅长阿谀奉承,讨好的笑容有些奇怪。
这贺万年本就是高冷的脸,今天能一直保持罕见笑容,也是因为见吴尘确实受到府主重视,有心示好。
见贺万年亦如此,吴尘心中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寒园扫墓的活计好像真不错?至少派中弟子都这般认为。
“寒园无人守卫,你们为何不能进去?难道有结界?”吴尘装作随口问。
贺万年颔首应下。
“擅闯会怎样?”吴尘又问。
贺万年忙摆手:“我等不敢擅闯,不敢……”
见他经不起玩笑的样子,吴尘不再多话。贺万年反而犹豫再三决定发问:“师叔,您去风波楼了吗?”
“嗯。”
“那…”贺万年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晶莹:“那您有没有感觉…您的内力增强了?”
吴尘摇头。
心想,我就去呆了个下午,内力就能增强?你把这风波楼当什么地方了?
“啊?”贺万年有些失望,也有些懵怔。
“当年府主入风波楼第一日便破境一层,谭长老入楼三日破境,席长老也是三日……”贺万年突然话多起来,仿佛在证明给他自己听。
“你说……韩青入风波楼第一天就破境了?”吴尘有些懵怔。
贺万年郑重点头肯定。
愣怔片刻,吴尘摆手说:“怎么可能?一日便破境,韩青在风波楼呆一年,现在早从圣境了。”
贺万年虽然对吴尘直呼府主姓名感到不适,但仍正色解释说:“师叔误会了,入风波楼第一日最为神通,修为会有大幅提升,而后提升的便缓慢了。”
他说着,还小心打量吴尘周身,见他确实没有明显提升的样子,颇有些遗憾。
“你说的那些什么长老都如此?”
贺万年再郑重应下。
吴尘仍有些不相信:“这风波楼中有何神通,能如此神效?”
“师叔说对了,风波楼里据说有神意在,神通广大。”贺万年神神叨叨地敬畏说。
吴尘低头吃饭,心想,也不知这些应天府弟子说的是真是假。
一个个言之凿凿,不像是假,况且有先例在前。可他进入风波楼呆坐一下午,未曾见任何神通,这难道不是对传言赤果果的打脸?
吴尘没与贺万年多话,贺万年也识时务地携了饭盒告辞,出了古沛居。
那个孙天野心思单纯话多没城府,不是也叫他送饭吗?他怎么没来?吴尘想,本还想与那孙天野套几句话,这个贺万年心思颇深,不适合与他多聊。
转眼入夜,吴尘站在正厅门口探了探头,看看今晚月色皎洁星子如眸,心情莫名沉静下来。
转身将门关上,熄灭烛光盘坐在地,双目微闭,正如那日在水中船板上他对月打坐一样。
生而为人,吴尘却有人之所异。
在他体内能感到大团大团的混沌和云雾,却感受不到经脉感受不到脏腑,所以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阿法族?
但后来证明,他连阿法族体内机械的构造都能感受,仍然无法感知自身,他也不知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