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延是异族一事自然也震动了河图阁,日理万机的梅圣人正在筹备下一届天阙试,也不免被河图真人召回河图阁询问。
“师父,盛延这人我有印象。当年我为他刺下冰梅印时,确定他不是异族。”梅圣人笃定地说。
在河图真人面前,年纪过百的梅圣人也恭恭敬敬,尽显一个孝徒的本色。
“那时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他力敌几个欺负他的大孩子,当时他受伤流血,他的血没问题。”
“如此更糟。”河图真人叹息一声。
梅圣人知道他的担心,忙回禀说:“圣上已下令,四处暗查异族动态,排查境内其他潜藏异族。”
河图真人连连摇头,也只能叹息。
“圣上难解对天选之门的贪念,南幽不得太平,天下便不得太平。”
……
……
不同于应天府外的忙碌,其他受伤不重的弟子都投入紧张的修护事务,吴尘两天一夜都在昏迷。
自他意识清醒些后,突然又开是做一个无比真实的梦,那梦和现实联结,让他难分真假。
他梦见他走只身走进契殿,身边没有星云的身影,这次契殿中除去白色的生物,在白色树林遮掩之后,还有一位老人。
他就坐在高台的一把座椅上,枯瘦、白发、他低垂着头,白色的宽大披风遮挡全身包括头部,甚至遮挡住他的座椅,好像他悬空坐着。他的帽檐遮的很低,吴尘只能看到他削瘦刻满皱纹的下巴。
他双手拄着洁白的拐杖做支撑,仿佛这里多一阵风,就能将他枯瘦如柴的身躯吹走,这身形与他的声音很相符。
他并不抬头,只自顾说:“你来了。”声音极度沙哑残破。
“前辈,你和我说话吗?”吴尘站在礼貌的位置,拱手问道。
白袍老人不回话不抬头,直接说:“你来找它吧。”这声音发出时,吴尘明显看到那帽檐低垂之人的下颌在动,但是声音还是自空中四面八方传来。
那人没给吴尘好奇时间,手瞬时高抬,拐杖一挥,便将他手边正厅正中处,幻化出一高擎的阔台。
台上,一金碧辉煌的匣子稳然而立,匣子四壁极尽精美雕刻的异状图案。其顶敞开,顶端有两只俯视之眼,亦金色雕镂,逼真无极,双眼交叠,依旧怜悯众生,那是契匣。
“来吧。”白袍老人的声音越发渺远,在这金色强光的耀眼下,吴尘已经看不清这匣子旁边倚坐了一人。
只感觉自己这时候,思绪已经不受控制,默然颔首向前走去,步履也显得笨拙呆板。
吴尘已经登上几阶台阶,五识迷蒙之中,却对这匣子看的极为清晰。他不自控地伸出手去伸向契匣,他手越伸越深,他开始感到有些不适,但那种全身酸涩不适的感觉却刺激他,更加想向里深探。
直到他的手指触及金匣之底,他什么也没摸到,反而,面前金光大绽的景色突变,一时间金光缕缕皆变作闪电条条。
这冲天的金光,突变雷电,丝丝缕缕电光火石,由吴尘手指直冲胸腹,吴尘整个人被粘紧在这金匣之中,动弹不得。
只觉得浑身痛苦,皮肉被灼烧,发出一股烧焦的恶臭,生不如死。
金匣旁边的白袍老人,眼神微动,飞快瞟了吴尘一眼,见他浑身颤抖脸上也惨白无血色。
他摇了摇头,手杖再度一挥,唰地一声,将金光闪电自中间斩断,断了对吴尘的折磨。吴尘整个身体,犹如被这些闪电束缚,突然收去束缚,顿时瘫倒在地。
而后场景突变,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又好像是另一个幻境。
吴尘的眼睛所及之处,是远望无垠的大沙漠,上无飞鸟,下绝走***寻归宿,莫知所拟。
沙漠中唯有一青年的背影,他赤着臂膀,肩上伤痕累累。双臂各提着一金质匣子,匣中发出缥缈金光,将他周身镀成玉佛在世。
他抬头仰望,与沙漠尽处交界的天际,有两个太阳。
漫天火热焦灼。
东有日落低悬,西有满轮骄阳,临面而升,仿若青年再向前走,就要贴到西方太阳表面,沙漠滚烫,骄阳焦灼,青年汗流如雨。绝望中他坚毅的脚步,在摧毁人意志的沙漠中,令人撼然。
吴尘茫然不知,此为何处,背影青年是谁,而他自己又如何自处。唯听得那青年用沉实的声音,似在诉说:失去人性,可能会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却将失去一切……
走出沙漠吧,坚定地走吧,快了,就快到了……
现在若是有口水喝,我的脚步能更坚定!
青年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吴尘被西方将要完全升起的太阳照耀,身躯站立穹庐之下,却如身在冰火两重天。一半灼烧,一半冷彻,令他寒颤的同时焦灼难耐。
“水!”
“水!”
“水……”
“水是吧,来来,喝水,喝一口……”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熟悉,吴尘身躯两侧的冰火分化之感渐渐褪去。
身边这熟悉的声音更真切了些:“师叔啊,喝口水,喝了就好了。”
吴尘下意识地砸吧了一下嘴,一股清凉的液体吮进喉腔,那冰爽之痛快,是他今生从未体验。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孙天野关切的眼神。
“我这是……”吴尘一把将厚被子扯开,看着周围房中的环境感到奇怪。
孙天野却扯着被子,非要给吴尘再盖:“师叔你终于醒了。”
“不盖不盖,给我盖这么厚的被子,怪不得我梦到两个太阳,热死我了。”吴尘将被子扔远,回过神来看孙天野,他脸上身上都有伤,眼中有痛楚,凹陷的眼神却还是热情的。
“师叔……”
“你没事吧?”吴尘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想起这一战的残酷,府中弟子必然死伤惨重。
“我本领不过关,想冲锋陷阵都没资格,没死……”孙天野说着,满脸愧疚。
“没死就好,活着见到你真开心。”吴尘心中苦涩,但嘴上却真的想笑。
孙天野心中一凛,一股热流也涌上眼眶,挠挠头来了句:“文化人真肉麻啊。”。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