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多山,多水。
季寥立在崖畔,下方是湍急的河水,冲波迂回。风烟戴着斗笠,从崖底上来。他不喜欢飞行,因为在天上飞相比在地面上行动要显眼许多,作为一个杀手,总是会下意识,寻找最隐蔽妥当的路线行动。
“你带着斗笠,是不想别人看见你的面容,这还不如直接戴个面具。”季寥看着三两下就到了自己面前的风烟。
风烟道:“面具戴久了,便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面孔。”
季寥道:“你的回答很有哲理,看来你这个白鹿书院的讲师,确实很称职。”
风烟道:“请你记住,今后我再也不是白鹿书院的讲师了。顺便,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哦,看来这件事一定跟我有关,你说来听听。”季寥道。
风烟道:“跟你一起离开青玄的还有一个女子,她就在不久前杀了剑狂。不过,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同我之前得到的资料,不太吻合。”
季寥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一件事么?”
风烟迟疑了一下,道:“我在路上,还得知一个消息,太上道宗的宗主入世了。”
“这跟我有关系?”季寥问道。
风烟道:“你最好不要见到他。”
“为什么?”季寥道。
风烟道:“你修成太上剑经,若是见到他,他会认为你修行过太上感应篇,到时候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拜入太上道宗,要么被他杀死。”
季寥好奇道:“太上剑经和太上感应篇有什么联系?”
风烟道:“太上剑经好比楼阁,而太上感应篇便是地基,没有地基,楼阁自然修不起来。”
季寥洒然一笑道:“那你就错了,我没有修行过太上感应篇,我很确定。”
风烟道:“我很清楚,到这地步,你没必要骗我,但太上道宗的宗主未必会信。”
季寥沉吟片刻,问道:“太上剑经和太上感应篇的关系知道的人很多?”
风烟道:“不会很多,但也不少。”
季寥道:“因此我修成太上剑经之事若是传出去,便有不少人认为我修行了太上感应篇?”
风烟道:“至少知道此事的许多人会这样认为,若是别有用心,一定会这样想。因为你出身青玄,而修行界却不想青玄再多出一个如紫府峰那位一般的人物。”
“故而他们希望我和太上道宗产生矛盾,而太上道宗的宗主并非看不出这一点,可是他或许也希望我这样的人物加入太上道宗,若是不加入,以此为借口,将我除去,也是好的。”季寥微微笑道。
风烟道:“确实如此。”
他没有赞叹季寥的逻辑分明,因为将太上剑经修成的人,有这份才智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风烟猜不透季寥真正的想法。
要击败一个人,了解对方是最正确的选择。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在俗世间流传的话,在修行界一样行得通。
所谓多算胜少算,少算胜无算。
青玄始终屹立不动,除却紫府峰那位立下的威名以外,洞玄子的算无遗策亦很重要。
白鹿书院的院长曾评价,《太虚神策》固然是世间无上法,可是对于青玄而言,《紫微洞玄真解》的作用,亦不下于《太虚神策》。
《紫微洞玄真解》正是洞玄子修炼的道诀。
以此法成元神,晓阴阳,知前后,趋利避害,实是远在一般元神真人之上。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人在洞玄子身上占过便宜。
风烟念及这些,不禁还是遗憾自己不够沉住气,当时便不应该去杀季寥。
季寥道:“你这样说,我对这位太上道宗主更感兴趣了。”
风烟道:“随你,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故意说出这个消息,就是为了激你去见太上道宗的宗主。”
季寥道:“但我已经这样以为了。”
风烟不由一惊。
季寥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开个玩笑而已。”
“嗯。”风烟松口气,点了点头。
季寥又道:“其实世间有很多真心话,都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口的。”
风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
…
季寥终归还是没有去找那位太上道宗的宗主,因为他接到一封请柬。
请柬里说的是,在夏至日,灵宝天尊圣诞这一天,上德观将举行斋醮。他们自称道德浅薄,为使此次斋醮能够隆重一点。故而特别恭请季寥这位青玄上仙,仙驾光临,使蓬荜生辉。
斋醮,亦称斋醮科仪,是道教的仪式。但如今,道家各派举行斋醮,实际上都是为了显示自家的实力。
因为在斋醮上,那些大派的修士将会穿上华贵的道袍,并且持各种法器,届时物宝天华,龙光冲射牛斗。说是没有展现自家威势的意思,怕是无人相信。
而所有的斋醮中,最隆重的是罗天大醮。
不过除却四大道宗之外,世间怕是没有其他修行宗门有足够底蕴举行罗天大醮。毕竟罗天大醮若是没有三位以上的长生真人主持,便称不上罗天大醮,若是徒冠上罗天大醮的名头,亦不过是惹人发笑。
至于此次上德观的斋醮,虽然不会有罗天大醮那样隆重,但绝对是近年来修行界少有的盛会了。
因为上德观前几年曾出了一位长生真人,这次斋醮,对方会亲自主持,以壮上德观声威。
纵然季寥是青玄之人,且贵为如今修行界辈分最高的长生真人洞玄子的师弟,但若不给一位长生真人面子,着实是说不过去的。
何况季寥,倒也想瞧瞧除却洞玄子之外的长生真人,究竟是如何模样。
一路跋山涉水,终于看到一座孤山,俯视群峰。
颇有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韵味。
斋醮今天便正式开始,因此天上随时可见剑光、遁光以及乘坐各种飞行法器的修士。
这种情形,在修行界,可谓少见的很。
季寥不由想着,凌霄会不会也得到请柬,来参加这次斋醮。已经变了一个人的她,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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