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之道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如果说百姓和帝王是水与舟的关系,那么臣子就是帝王的船桨,用的好,它可以让帝王的航船逆流直上,用不好则可能让大船行入浅滩之中,搁浅颠覆。
虽然杨易觉得自己现在还称不上什么帝王,最多算的上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可是他依然不希望一些内部争权夺利的火种衍生出来。
一颗大树的倒塌,永远是从内部开始的,再强悍的暴风雨也比不上一只牙齿锋利的蛀虫可怕。
无论是沙马乃古还是陆元良,或者说刘文徵和洪直等人,如今都是蜀中这颗大树上的主要枝干,他们能否长得笔直,将决定这棵大树未来的长势。
沙马乃古虽然是笮族人,是个武夫,可是大道理上面他心如明镜。
杨易是一个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人,谁对他好,他自然也会由心交之,谁若是踹他一脚,他一定会像一只疯狗一样扑上来。
因此,沙马乃古从认识杨易开始,基本上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二人心里都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去做。
帮杨易带好兵,这就是沙马乃古唯一的任务。
而与沙马乃古拽上整个笮族前途,将赌注压在杨易身上不同,陆元良则似乎少了很多筹码,仅仅靠他的个人智慧坐在这个蜀中二把手的位置上,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杨易,压力都是很大的。
在杨易熟知的历史上,大部分君主在打天下时,能居之高位的文人,都需要给君主带来足够大的利益。刘备先重用徐庶,再用诸葛亮,看似是偶然,实际上却是有着非常明确的政治目的性,那就是笼络“颍川名士”,以及颍川之地那些强大的望族。
陆元良倒是有些背景,鬼谷传人和陆煊之子,可是鬼谷名声虽响,却门人凋零,陆煊的名头能够影响的就是北军,如今北军却只剩下一万余人,正在帮助杨易守卫剑冲关。
所以,陆元良想要在蜀中高层真正的站稳脚跟,关键就在由其主导的大越国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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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易虽然很是担心,可是陆元良并没有让他失望,在其离去的第十日时,大越国便传来了好消息---大越国乱象已生。
“大越国西方重镇波澜城城主桀姝与镇守眉江水道的大将泰茄二人素来不合,半个月前,二人因为争夺一艘商船的税务发生争执,之后事态升级,双方大打出手。目前传出的消息,事件已经导致波澜城守军和眉江水军伤亡过千人,而且事态不断在恶化,这个数字只高不低。”
杨易看着手中豆包传回来的邸报,略带笑意的念给堂下诸将听。
“大越国大王子素喀,奉命前往调停,却在到达波澜城的当天晚上,波澜城屯粮仓库被焚毁,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扑灭,屯粮几乎全部被毁。桀姝勃然大怒,断定此事乃泰茄所为,遂领兵攻伐眉江水军大营,双方陷入一场混战,如今胜负未定。”
顿了一下,杨易又道:“六日前,大越国南部的丰川城城主哈库哥拉突然暴毙在自己府中,大越国国朝立即派出接任者前往丰川城,却在赴任的路途上马车失足落下悬崖,尸骨无存。如今偌大的丰川城以及镇守其地的一万驻军,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城中混乱一片。
此外,大越国多处的官员都发生辞官,病重,失踪等情况,整个大越国都充满了恐慌。各种谣言满天飞,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谣言便是大王子素喀欲取代其父素扎,成为新任国主。”
洪直喜道:“军师动作好快,没想到半月时间不到就能在大越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杨易点头道:“这些事情实际上是大越国本来就存在的潜在隐患,军师只是将这些问题无限的扩大化,然后就会形成井喷式的效果,如今大越国的国主素扎,恐怕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沙马乃古想了想道:“我们是否可以发起进攻了?”
杨易摇了摇头,道:“不,还需要让混乱再发酵发酵,要让素扎完全无法控制局面,到时候军师会想办法让他主动邀请我们蜀军进入大越帮助他们平乱,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把大王子素喀往绝路上逼。”
洪直闻言,叹了口气道:“这和当年杨昂之事何其相似,只是我们从受害者变成了谋划者。”
几年前,大光大皇子杨昂被污蔑勾结凶狄人弑父,不得不走上穷途,引兵攻打皇宫,最终在含元殿前折戟沉沙。这件事杨易和洪直等人都是见证者,直到现在,杨易依然记得杨昂那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惊天一啸。
那一次事件,可以说成为了整个大光国运的转折点,短短两年事件,凶狄南下,皇帝杨禄驾崩,七皇子杨杰谋篡皇位,偌大的一个大光国从此四分五裂,再也不复当年盛世。
历史的车辙痕迹永远是那样惊人的相似。大越国,这个大光南方的偏远小国似乎正在复制大光倒下时的痕迹。
杨易转头看着猴尖儿道:“素格力的信函送出去了吗?”
猴尖儿点了点头,笑道:“已经送往大越国,素格力不但按照殿下的吩咐污蔑其受伤和失踪之事乃是素喀所为,而且还恳请其父皇严加惩治素喀。”
在杨易和陆元良连哄带骗之下,素格力如今已经坚信是他的兄长要谋害自己,杨易只是好心将其救了下来。
其实倒并不是素格力这人太傻,而是争夺皇位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猜疑的话题,哪怕素格力和素喀的关系再好,也依然无法无视历史上那些为了皇位,而手足相残的事实。
素格力会怀疑素喀这只是一个人之常情的事情,同样,素喀也不会坐以待毙。在权利和生命的双重yòu huò之下,再坚固的兄弟之情也只会变成一道纸糊的墙,吹弹可破。
杨易看着占了半个屋子的大越国沙盘,摸了摸鼻子,笑道:“等着吧,要不了多久,素喀就要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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