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湍的石瀑已经被忘记在了身后,流转清泉,伴着风中窸窣的竹叶,为他们送行。
“柔柔姐你要去哪里?”
这是个发色黑白相间,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的头上戴了一朵精巧的白花,是那两个可爱的孩子,不久前给她摘来,亲手为她戴上的。
“要好好听话,按时上课,不能调皮,知道吗?”
诺秋柔将书箱般的竹篓背起,然后弯下身子,双手亲昵的抚摸着两只可爱、幼小,毛绒绒的人立熊猫的头上。
“柔柔姐去哪?”
“听话。”
诺秋柔不忍放开手,她的眼里满是挣扎,甚至连泪水都开始打转,但她还是缓缓站起身。
“柔柔姐你去哪?”
两只可爱的熊猫抓住了她手,但诺秋柔还是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办法给他们解释,她只是将手抽回,然后重复之前的那句话:“要听话。”
“柔柔姐你要去哪?!”
“不要走!”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拉扯,诺秋柔还是坚定的将手抽走。
“哇啊~~”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柔柔姐你走~~~”
诺秋柔背着竹篓转身离去,他们想追上来,却被身后的长辈抱住,哭泣声中,这些成年了的熊猫仙们默默的注视着诺秋柔的背影,以及,那个站在他们面前的身影。
那是一只不过到人膝盖的老熊猫,长长的山羊须,雪白的长眉,他杵着竹杖,背后则是个布包裹。
老熊猫站在这条路上,他的面前是熊猫一族,他的同胞,学生,以及兄弟姐妹。
他们隔的并不远,不到二十米。
可这一课,二十米却宛如天堑,他们在那边,而他,选择走过这条底线,站到这边。
“你其实,可以不用一起来的,小柔。”
“您在说什么啊。”
诺秋柔停住了脚步:“您年纪那么大,出去总得有个人照顾,要是不小心在外面折了腰,可是连背你回去的人都没有哦。”
“我说真的,小柔,你不用一起去的。”
老熊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我老了,跟我那个时代的人物,能死的,也都死掉了,对我来说,留在这里,还是出去,区别只是换个安眠的地方。”
“您的话,不对。”
诺秋柔说:“您只是放不下那孩子,无论如何,都想要亲眼去看看。”
“但这一来一回,等我们到的时候,”老熊猫闭上了眼:“应该,已经迟了吧。”
“就算是迟了,我也要去。”
“是啊,就算迟了,我们也要去,”老熊猫与诺秋柔一起朝山下走去:“因为他想要我们去,让人来叫我们去,孩子在外面这么呼唤着,这就是我们必须去的理由。”
因为他需要他们,所以他们来了,仅此而已。。。
“即日起!!!”
也是此时,蜀黎山熊猫仙一族,如今辈分最高的老祖相无极宣布道:“将诺秋柔与相无氏,逐出蜀黎山一脉。”
这样就好。
“以后在外面,不准以蜀黎山三字自称!”
这样,即便出事了,也不会连累更多的人。
“你们从现在起,跟我们,没关系了!”
对不起啊,各位。
是老朽。。。
老熊猫用目光的余角将所有同胞的表情收入了眼中:‘任性了。’
“滚吧!”
相无极的眼里充斥着泪水,所有族人,都强忍着不哭出来:“滚出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他们曾是一族,也从未有过矛盾。
可历史,却总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理由。
蜀黎山需要有人来保存实力,为将来做准备,需要力量,守护自己的族人,为后辈保驾护航。
但山海族不可背信弃义!
他们说出去的话,发誓遵守的诺言,哪怕代价再怎么巨大,也必须要有人去做!
熊猫仙一族需要那样的人,去告诉那些瞧不起他们的人,山海族没有放弃自己的传统和信义。
哪怕过去了五百万年,他们,还是曾经的神州人!
那份敢于同天抗争的血性依旧扎根在他们的骨子里,它不会干,也不会凝固,而是永永远远的流淌在这奄奄一息的身躯中,并在需要的时候站出来,证明自己不冷,是热的!
“你又哭了吗?”
他们已经离开快半点了,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到。
“嗯。”
永远的离开家乡,一辈子都不回来,不管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们这是,”诺秋柔问道:“被放逐了吗?”
“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这样,我们就会给族人带去灾难,想要去帮那孩子的忙,只能这么做。”
老熊猫说:“还是舍不得孩子们吗?”
“嗯。”
诺秋柔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他们决裂的一天。
虽然从感情上说,他们依旧将自己当成蜀黎山的人,如果有一天蜀黎山遇到了危机,他们一定会拼命去守护。
可无奈的是,他们的名字从族谱里被划去了。
哪怕有一天死了,也不会被后人记住,因为他们是罪人,是名字不配备记载在族谱里的罪人。
更或许的,等孩子们长大了,再次见到诺秋柔,可能会把她当做外人,甚至坏人。
“现在想想,要是之前让老祖长再定个规矩,说我们是叛徒,然后让人来追杀我们,”诺秋柔:“这样的话,如果能死在族人手里,就可以重新回到故乡了吧?”
哪怕回去的,只是尸体,可至少,落叶归根了不是吗?
“你不会死的。”
老熊猫喃喃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诺秋柔和老熊猫正在穿梭时空,而前方,他们能够感受到,那是曾经跟着保家仙一起去过的地方,佛城位面。
“到了!”
老熊猫站起身,然后握住了竹竿:“去跟保家仙那孩子打招呼吧,迟到了这么久,道个歉,应该就会原谅我们了吧?”
“会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诺秋柔露出了笑容:“毕竟那孩子是保家仙啊。”
因为是保家仙,所以才没关系,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彼此了解,互相尊重,然后一起努力、成长。
人这辈子,能够找到他这样值得信赖的朋友,是一种幸运吧。。。
“不对劲!”
突然,老熊猫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甚至那对遮住双眼的长眉,都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中颤抖:“没有!没有那孩子的气息!”
“轰隆!!!”
巨大的时空波动无视了能够阻挡凶兽们的屏障,仿佛就像是在主动方形一般,让其降临在了保家仙的尸体旁边。
“是谁?”
“什么人过来了?”
“这两位是。。。。。。”
没有理会周边的反应,老熊猫杵着拐杖,站在死去的保家仙的面前。
那血肉模糊的手,不断从脸上滴落的鲜血,还有哪怕已经死去,却依旧用信念守护着正在逃离的所有人的觉悟。
“够了。”
老熊猫抬起头,长长的一叹,没人能看清他的眼神,但那紧握着的手,却让那根拐杖都出现了裂痕。
“挂羊头,卖狗肉。”
“到底还要侮辱倒山海先生的意志到什么程度啊,”恐怖的妖力从老熊猫体内涌出,刹那间,天地色变:“倒山海组织的垃圾们!!!”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