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囚禁于这个暗无天日的黑牢中的这些天里,提娅其实并没有受到多么残酷而可怕的刑罚对待……或者如果要说得再准确一些,也许该是“还没有”。
不过无论如何,这几天来除了食物和水都少得可怜以外,至少提娅自己觉得,这日子大概还算好过。
当然,像这般几乎剥夺了一切的牢狱生活居然还能让她得出这样的结论来,自是有其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对比。
当漆黑一片的四面八方,每隔片刻就会冷不丁地响起痛苦莫名的惨叫哭泣、混乱不堪的疯语狂呼、以及犹如鬼魅低语般的呢喃声时,提娅都会在为那不可知、却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恐怖未来而无比忐忑之际,心里又小小地浮现出一丝庆幸。
不管怎样,起码像那样的未来现在可还没有落到她的身上来,不是吗?
事实上,提娅已经在考虑了——等书房里的那位老人下次再让手下把自己带过去的时候,不论老人会有什么要求,自己该答应还是都痛快地答应下来吧!说到底,她就从来没有过什么非得要坚持的东西,不是吗?
就算是上回,她也只是因为不知道答应对方是否正确,这才选择了暂且沉默保持观望而已。
然而,上次负责将她领去书房的那名举动很是粗暴的巫师,却始终没有再到她这间牢房门前来,就更别说打开牢门将她带走了。
如这般好似已然被忘却了的感觉,其实也是相当地折磨人的。好在对于提娅来说,黑暗与寂寞倒也并不算太过难以应付——毕竟就算时间从不固定,量还少得可怜,可至少牢房里的饭盆与水杯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有补充的。
只要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应该还没有被忘记,或者哪怕只是一点儿可能性,便也已经足够让提娅窝在这个地牢一角默默地苟活下去了。
她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虽然她已然很多次听到了这地牢中的其他人在坚持呼救,但是她自己,大概根本就没再想过会有什么人来拯救自己了。
“好像……越来越冷了。”
角落里的提娅又微微耸起肩膀动了动脖子,奢望于那点儿些微的摩擦能给自己带来少许的暖意。
是的,黑牢里确实有些冷,但室温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只是食物的不足,让她即便是近乎整日都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有些跟不上消耗了。所以她不单单是感觉到了冰冷,整个人还越来越没有力气,倦意早已随着寒冷向着身体的每个角落蔓延了开去。
“啊——”
听得约莫是不远处的某个牢房忽地又响起一阵癫狂尖叫,与自己其实相差不多的稚嫩嗓音早已变得沙哑难听。可提娅也仅仅是在最初浑身微微一震,之后便已不再关心,只想着下一顿牢饭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才来。
不过,也就是在提娅埋头于膝盖之间,无视着那见怪不怪的惊叫声兀自遐思之际,一串熟悉的脚步声突然自远处传来,倒是令那刺耳又让人心烦意乱的尖叫蓦地偃旗息鼓了。而在尖叫声陡然消失之后,那脚步声便立时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步伐拖沓、犹如晚餐后的散步,特点分外鲜明……
“……是那个人吗?”
非要说的话,提娅对那个家伙其实是怕的,只是一想到对方有可能会把自己带去那位老人面前,她却又难免多了些许包含着矛盾感的企盼。
因此下一刻,提娅还是稍稍抬起了头来,望向了那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的牢门方向。
脚步声没有停,确实还在往这边走来。近了,更近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片刻之后她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那熟悉的发光咒的光线。
然后,终于,那道背部有着些微佝偻、身形却相当高大的人影,便如多日之前那样一步步出现在了提娅极为有限的视野当中。
提娅不由自主地将头抬得更高了些,凌乱刘海之后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对方。
而后,对方竟真的停下了脚步,扭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只是对方下一刻所说的话语,却是让提娅如坠冰窖,发丝后那双刚刚亮起些微色彩的瞳孔更是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
“哦,想要见主人了么?想要答应主人的要求了吗?”他仍旧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说着,带着一种讥讽与轻蔑,“很遗憾,主人很忙,现在可没有那个空见你——继续等着吧!或许明天主人就有空了,又或许……你看,这里可还有很多人等着主人召见呢!外头更多。说不定再过几天,主人就彻底把你忘了呢?那你就只能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之中,肮脏而又可怜地死去了……哼哼,可怜的普林斯小姐,毕竟你知道的——你的存在,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价值,从来都没有!哼哈哈哈哈……”
那道身影说罢,便干脆地扭头转身继续沿着过道往另一侧走去,只给牢房中的提娅留下了他那难以入耳的嘲弄枯笑。
但是,就在已经重又把头埋向膝盖的提娅准备放弃一切幻想、不再将外界的任何声音纳入思考的刹那间,一记并不明显的重击闷响声,将那一串尚未结束的嘲笑彻底斩断。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听起来格外悦耳的话音,从外头幽幽传进了她的耳中。
“你就是,‘提娅·普林斯’?”
在听见这句询问后的数秒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提娅略略有些发愣,直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将那句话又原模原样重复了一遍,她才猛地重新抬起了头来。
“……是,我是提娅·普林斯……你是谁?”
“我是布鲁克斯·斯图尔特的朋友,他想要救你,所以我来帮帮他。”
话音未落,提娅就见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矮小的身影忽然从过道上方的黑暗中倏地落下,随即双手便往牢门那粗壮坚硬的铁栅栏上一搭,抓住两根铁管猛然往两旁拉扯了起来。
“嘎吱——”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铁栅栏门却只微微泛过一丝幽光,纹丝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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