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下面火光闪烁不定,映得马度的脸忽明忽暗,一手摇着风轮,另外一手不时的添柴,似是没有听见马大脚的问话。
马大脚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不然你不会让我留人照看。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已是交锋了好几回了,实在想着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要闹出来乱子。”
“两个人都是本宫亲自相看的,从前是多么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这才入宫几年,全然变了一个人似得。唉,都是皇位给闹的,亏得皇上登极之初便立了太子,不然我也是有的烦。”
“皇上身体好得很,也不知道这二人急个什么,就算是皇上龙驭宾天,接掌天下的那也是本宫的儿子,还轮不到她们的儿子……”
头一次见马大脚这般絮絮叨叨的抱怨,可见这火窝在心里很久了,憋屈的厉害。
心中的烦闷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马大脚长长的了一口气,“原不该跟你说这些宫中的腌事,既然你瞧见了便跟你说说,眼下心里松快多了。”
马度缓缓抬起头来,学张五六那般扣着鼻孔,一脸的懵懂无知,“阿姐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马大脚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耳朵,没好气的道:“没听明白最好!”
两人总共烧了个四个菜,刚刚端上桌的朱标就匆匆赶来,说吕氏已经醒了活得好好的。
三人边喝边聊,直到亥时才算作罢,马大脚和朱标要留马度在宫中过夜,马度死也不肯。
朱标只好跑到谨身殿向老朱请了旨,亲自把马度送到宫门处,巨大宫门打开了一条缝,堪堪容马度出去。
朱标吩咐几个守门的侍卫道:“你们几个送舅舅回府!”
马度摆摆手道:“不必了,那边有我的长随等着呢。”五龙桥外,有一盏写着马字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定是张五六。
“舅舅把这个腰牌带上,应付盘查!”
“差点忘了,我现在是个草民了,时候不早了殿下早点回去休息吧。”
宫门缓缓的关上,轻微的轰鸣犹如巨兽在深夜的呓语,回望高大的门楼,马度不由得打了哆嗦,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唯有不远处的那盏灯笼让他感到些许的暖意。
马度裹了裹身上宽大的袍子,快步穿过五龙桥,就见张五六手里挑着灯笼蹲坐在桥边上,还微微的打着轻鼾,似是睡着了。
马度拿手指在他身上戳了戳,张五六一个机灵从地上站了起来,揉揉眼睛笑道:“俺还以为您今天晚上不出来了呢。”
“那你还在这儿等着,在这里睡觉也不怕着了风寒。”
“没事,俺身体壮着呢,咱们回家吧。”张五六挑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马度迈步跟上,“你在这儿呆着,那宫中的侍卫怎得也不撵你。”
张五六得意的道:“俺陪着您在宫里进进出出的,看门的侍卫头子都认得俺,俺在这儿接您回家,有您的面子在,他们敢撵俺!”
“老子一个草民,有个屁的面子。”
“有皇后娘娘在,您有没有爵位都是一样的……哎哟,俺的腰刀跟火铳让他们收走了。”
“干嘛,人家把门都关了你跟谁要去,反正明天我还要入宫……不,咱们明天一早就回家,东西也不要了以后我再给你配一套更好的!”
老朱有二十六个儿子,十六个女儿,极大多数都长大成人,鲜有夭折的,再瞧瞧大明其他的皇帝,似乎没有哪个再有这么多的子女,没有子嗣香火断绝的也有两位。
这样的累累硕果,除了老朱的夜夜操劳,更有马大脚的包容庇护。从前还不这么觉得,经此一事两下里一比较,马大脚在他心里贤德仁慈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了。
常氏啊常氏,你太小看我了,我的那一笔丑字,是谁都能学得来的。马度心中不由得哀叹,实不敢相信这曾是大鱼儿的那个闺中密友。
环境造就人啊,这还是一代贤后主理的后宫,若是换成旁人,尤其是史上有名的恶后,可想而知后宫又是怎样的乌烟瘴气,难怪马大脚不让他沾染。
走了,在城里的老宅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马度就带着张五六出城,至于吕氏有许大亮在不会出什么的问题的。
两人骑着马,缓缓的向方山而行,半路上就听见有人喊道:“大老爷,大老爷,……”
扭过头来就看身后一个官差带着牵着一头毛驴快步而来,骑在毛驴上的老头马度认得,可不正是跟着他来应天告状郭老汉吗。自从把他领进宫里马度便不管了,相信老朱会把他安顿好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刚才您打马从俺身边过去,俺就瞧出来是您了,这下好了,不用再往您家里跑一趟,差爷麻烦扶老汉下来。”
那官差倒是听话,轻手轻脚的把郭老汉从毛驴上扶下来,很是客气恭敬。
马度也下了马笑问道:“您老怎么在这儿呢,您的御状已经告完了。”
“那是,老汉听您的在皇上老爷跟前唱了那歌谣,皇上老爷二话没说就让人到浦江去放人了。接着就把俺送到衙门里头好吃好喝的住着,这不今天就放俺回山东哩,还派了个差爷送俺回去。老汉想着这事儿全托了您的福,专程过来谢您来了。”
马度可不相信那首歌谣有这么大的魔力,以老朱的多疑,这段时间八成派锦衣卫到济宁调查了,估计这两日才出个结果。
“顺便的事不值得您一谢,我倒是要恭喜您了,看来您一家是要搬回济宁府,继续做方使君治下的子民了。”
老头摇摇头道:“不搬了,老汉老了搬不动了,老婆子也埋在了沂州,方使君是好官,早晚要当更大的官,说不准整个山东都归他管,那时候还不是一样。”
方克勤是好官不假,不过以他的性子能不能当大官真不好说,兴许要不了多久又让手下给干下去了。
老头从驴背的褡裢里头取出一个精美小罐子,捧到马度的跟前,“老汉身无长物,皇上老爷说俺喜欢喝宫里的茶,就赏了俺一罐子,其实那天老汉吓得连个整话儿都说不出来,又能品出什么味儿来,不过皇上老爷给的茶只能说甜的。老汉送给您,算是谢过您的恩情了。”
老朱这事儿办得不实在,一个老农你赏给他一头牛,几亩地都挺好,给他一罐子茶算怎么回事。
这上好的贡茶有钱难买,放倒市面上也得百十两银子,马度解下张五六腰边上钱袋子,“我随身带的钱不多,买犍牛不够,买个牛犊还是行的。”
一听说能买个牛犊,郭老汉立刻两眼放光,可却不好意思伸手,马度直接塞他怀里,“拿着吧,你这罐子茶叶价值不菲,是我占了便宜。”
老汉讪讪的笑了笑道:“俺觉得您是个和方使君一样的好官!”
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是个好官,马度哈哈大笑,“眼下不是官了,山高路远早点回吧,我就不送了,这位差爷麻烦您一路上多多照应。”
那官差苦着脸道:“着重新扶郭老汉上了驴,老汉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麻烦您转告郭老先生一声,他家的东西俺回给他好好看着的。”
“不必了,让乡亲们都分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等老头走远了,张五六才道:“这老头真胆大,俺怀里还有几片金叶子呢,为啥不给他凑够了买犍牛的钱。”
“怎么说呢,能来京里告御状是好事,可凡事都有两面性,若是见着有好处,人人来上这么一出,朝廷岂不是乱了,还让驿站平白的多了开支。
皇上那边更多的也是一时兴致,若是天天有百姓来告状,定也觉得烦。你以为登闻鼓是那么好敲的,告错了人是要挨罚的,总之此风不可长。”
两人快马回家,马度穿堂过屋的到了后宅,见宋霜抱着茗琳,正逗弄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兔儿,旖旎的阳光下两个人一个容颜娇美,一个可爱乖巧,好一副温馨的美景。
马度随口问道:“乌日娜呢,怎么又把孩子给你了。”
提到乌日娜宋霜就气鼓鼓的,“这个婆娘哄不好自己的娃儿,又拐带着我闺女去放羊,碧琳的年龄可不小了,你不能这么的纵着她,明天我就把她送到小学去。”
“你是一家的主母,自然是要听你的。嗯,宋霜,今天我才觉得你是真个好女人。”
宋霜闻言娇媚一笑,把茗琳交给虎妞,虎妞知趣的扭着粗壮的腰肢出了院子,还把院门给合上了。
宋霜推搡着马度进了屋,把房门一关就开始解扣子,“你想要就直接说,老夫老妻的了,还这么拐外抹角的。”
宋霜把自己的衣裳解了大半就开始解马度的衣裳,马度忙抱住胸口,“夫人听我说,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你那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从前你可没这么夸过我……赶紧的进帐子。”
“夫人我……嗯,嗯……”
女人总是埋怨男人不懂自己,女人又何曾真正懂过男人,马度明明想谈的感情,为何又要撩起他的性致。
“今天好快,夫君你身体可不必从前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