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度背着手道:“呵呵……本侯一介凡俗不通大道,怎敢称高人,道长谬赞了。 ”
马度才不相信他能掐会算,这不过是奉承人的话,这种大道观寻常就没少与富贵人家往来过最善应酬。
“此言差矣,侯爷是六如真人的亲传弟子,自然是同门高人,您能大驾光临是敝观的荣幸。”
没想到这位竟也是老朱的忠实读者,马度笑着回道:“还真是!本侯在山中游玩,不慎误了时间,相烦道长容我等借宿一晚。”
“出家人本就是与人方便,何谈麻烦,侯爷里面请!”
“多谢,还不知道长道号。”
“贫道玄慧子,不知道侯爷道号是?”
道号?马度没这个玩意儿,谁知跟在身后的老朱却突然道:“江宁侯的道号叫玄重子。”
“贫道与侯爷真是有缘,道号也只差了一个字。”玄慧子回头看看老朱,“这位善信相貌不俗,敢问是何人?”
“一个亲兵长随,平常就是话多,道长莫要理他。”
“哦,对了,皇上亲著的《六如仙人传》,贫道曾拜读过,记录了不少六如真人的异事,却不曾提及他出自哪一道派,还请侯爷指教。”
“这个……嗯……应该是出自正一道上清派吧。”马度随口胡诌。
玄慧老道高兴的一拍手,“那真是太巧了,我茅山正是上清派的发源地,贫道与侯爷不仅同门还是同派,难怪道号类同。”
老朱又笑呵呵的插嘴道:“说不准你两个是同辈的师兄弟哩!”
老朱都放下了竹竿,那老道自然是迫不及待的顺杆爬,从山门到大殿短短的路程,马度就多了个道士师兄。
既然是道家弟子如今进了家门,马度少不得要先去大殿之中拜祭一下大茅真君。一番祭拜下来,玄慧老道大约看得出来马度不是什么道门出身,连在家修习的居士都算不上,可仍旧热情不减,吩咐弟子准备房间饭菜。
老朱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道长只需要给随行的护卫安排住处准备饭食就行,侯爷的饭菜我等自行操办。”
玄慧子点点头,“敝观简陋,饮食怕是不和侯爷的胃口,这便让人给准备锅灶食材。”
马度拍了拍元生手里的大布包袱,“锅灶自然要的,食材嘛我们自备!”
玄慧子当下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带厨房的是明天再来请马度参观寺院一起讲经论道。
没了外人,老朱重新的变成了主角,他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萎靡下来,坐在厅堂中拍着桌子有气无力的呻吟,“快些,快些,朕都快要饿昏了。”
这是老朱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说饿,元生悄悄的冲着马度竖起大拇指,他只是担心那都发馊了的食材能做出什么鬼东西来。
马度起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饭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只见张五六端着大海碗跑了过来,脸上手上都有不少锅底灰,笑呵呵的道:“皇上的饭做好了,全都是按照侯爷说的做的。”
老朱脸上不由得抽了抽,“你竟让他给朕来做饭?”
“陛下,五六淳朴憨厚,是个心地至纯之人,让他来做饭很合适!”
“什么心底至纯之人,是至蠢之人还差不多,赶紧的端上来,若不合朕的口味再与你算账!”
张五六畏畏缩缩的把海碗放在了桌子上,就连忙的退了出去,调羹这东西千万别指望他能带上。
老朱也不计较,看着碗里一坨烂酱似的东西皱了皱眉,又用鼻子嗅了嗅有些微微酸味儿,端起碗来刚要尝上一口,就瞧见雪白的碗沿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指印子,不用猜便知道是张五六的。
他也不擦直接换了方向,努着嘴喝了一口,在嘴里咂巴了几下,一双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猛地回过头来看向门边的马度重重的喊了一声,“玄重!”
“微臣在!”马度打了个激灵,腿上的肌肉绷紧准备随时跑路。
“哈哈哈……”谁知道老朱突然大笑,“就是这个味儿,朕当年在河南喝的那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这个味儿,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能尝到,托了玄重的福啊。”
“呵呵……陛下喜欢就好!”马度心道:“早就说老朱当年的喝得是发馊的泔水,可见不假了。”
元生找来调羹,老朱稀里呼噜的转眼就半碗下肚,他突然看向马度戏谑的道:“有这样的美食朕不能独享,元生再去盛一碗过来赐给玄重,让他与朕同食。还想跑,韩成把他给朕按住,哈哈哈……”
“呕”
自打起床马度已经不知道干呕了多少次了,总是觉得嘴里有一股子的馊味儿在嘴里弥漫,刷了牙也不顶用。
老朱倒是神清气爽,只穿了一身的小衣,在院子里打拳踢腿,野路子拳脚没有半点的观赏性,就听见他哼哼哈哈的咋呼了,直到额头冒汗才收住。
看见在墙角抠嗓子眼的马度不忘揶揄两句,“玄重你昨天给朕做得灵食确实不错,朕也吃的十分痛快,回头让你的长随在做一锅,咱们再一起吃。”
马度连忙的求饶,“可能是微臣什么地方弄错了,这灵食的味道不对,微臣便不吃了,既然合陛下的胃口,陛下独享就是。”
“混账,那点小伎俩还想骗朕,想给皇后出气倒想个高明一点的法子,没看到朕出丑,反倒是把自己给弄得狼狈,实在是活该!”
既然被老朱看破,马度赶紧伏身做小,“陛下英明,微臣有错,还请陛下惩处。可是娘娘为陛下龙体殚精竭虑……”
老朱粗暴的打断,“朕那日也是喝醉了,言行莽撞伤了皇后,朕也后悔不已,等回了应天向她赔罪就是。估计你也没什么胃口,陪朕在这道观里面逛逛,昨天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瞧见。”
当先两人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碰上带着弟子过来送饭的玄慧子,马度让人先把饭送回去,又请玄慧子做导游陪着他们在道观里面参观。
玄慧子也是妙人,他口才了得将道观的历史和三茅真君典故讲得引人入胜,老朱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对道观的名字很是不满,毕竟那是蒙元皇帝赐的名字,便要给道观改名字。
玄慧子自然不愿意,可霸道任性的老朱哪里管他高兴与否,自有鹰犬给老朱找来纸笔,直到老朱在纸上写了“敕赐九霄万福宫”,玄慧子才意识到这个农夫装扮的是谁,欢喜的叩头不已,眼中金光直冒。
不过他注定了是白欢喜一场,以老朱吝啬的本性,除了这张纸怕是落不下什么实惠,不过能得皇帝赐名已经够他显摆的了。
“九霄万福宫”的名字并不是老朱想的,是马度建议的,在后世这座古观便叫这个名字,赐名的是老朱的宅男子孙万历帝。
老朱搁下毛笔,“朕饿了,咱们吃了早膳便应天吧。”
“贫道不知陛下在此,之前准备的早膳太过粗陋,怕是入得陛下的眼,这便让人重新去做。”
“嗯。”老朱点点头,又不是他花钱不吃白不吃,反正这道观有钱的很。
老朱带着众人重新的往那小院子走,正要进门突然停住了脚步,猛地掉头回来,盯着墙上的四行字久久不语。
马度定睛一看只见那墙上写着一首诗,“大千世界正茫茫,何必收拾一袋装。古来多少英雄辈,人间正道是沧桑。”很寻常的一首诗,没什么出彩的,竟也能入得老朱的法眼,值得让他看这么久。
老朱绷着脸突然问道:“这诗哪里来的?”
玄慧子忙解释道:“回陛下,两年前有一同门道友在观中挂单,这是他酒后所作,没几日他便走了。贫道觉得这诗潇洒酣畅有看破红尘之意,很合道家意境,而且这位同门的书法精湛,便让人一直保留。今春字迹有些淡了,贫道又亲自描了一遍。”
只听老朱冷冷的自语道:“难怪字迹有些变形,朕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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