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不公平!夫子一定要为弟子主持公道!呜呜……”
明明前几天还在孔庙怒斥旁人,今天解缙就要哭哭啼啼的去孔庙伸冤,和那些假哭的外省举子不同,他是真的伤心,张着嘴大颗大颗的泪珠子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的下落,好不可怜。
马度一把拉住他的腕子,劝道:“莫要去孔庙了,这几日有锦衣卫看着,当心拉你去诏狱。”
解缙抬起头来,一脸委屈的道:“马先生,我明明进了会试的前十,即便殿试发挥的不好也没有理由落榜,两百多人偏偏只有学生一人落了榜这不公平!一定有人欺学生年幼,您可得为学生伸冤哪!”
马度叹口气道:“没错了,确实有人欺你年幼故意使你名落孙山的!”
解缙呲牙咧嘴恶狠狠的道:“到底是哪个混球,学生一定跟他没完!”
“哦,那人是皇上,你回过头走两里路,就能进宫跟他拼命!”
“好!”解缙转到一半,又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问,“先生说是皇上黜落我的?”
“嗯!”
“没错,去吧,为师会通知你的家人来收尸的。”马度说完转身就走。
解缙却立刻跟了上来,低着脑袋小声道:“殿试的时候皇上一直在学生身边转悠,还低下头与我说话,吓得我都不敢瞧他试卷答的也不好。皇上为什么要黜落了我?”
“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用问我。”
“是因为我年龄太小?”
“没错,不过你已经简在帝心了。”马度拦住他的脖子,“你是个有福之人,莫要骄傲自当前途无量!”
虽然不是毕业季,可是中了进士便没必要在继续的留在书院读书了,好些人都找到马度这里来,希望能得到一份珍贵的留念。
马度累得肩颈酸疼,又不忍辜负学生们的期待,一连几日都画到月上树梢,晚饭都顾不得吃。
旁人来要也就罢了,你陈瑛那是秦淮河的常客了,门道花样说不准比老子还多,也好意思来要小人画?
“学生实在是为了先生的一副墨宝留作纪念,不忘先生多年教诲之恩……”见马度已经抽出了戒尺,陈瑛连忙的改口,“可是时辰已经不早,先生当顾念身体,学生明日便要离开书院,先生万万保重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因为马度手里的戒尺已经举起来了,到了门口就一溜烟跑了。
“混账玩意儿!”马度刚把戒尺放会抽屉里面,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一个人进了屋,还以为又是哪个不要皮脸来讨小人画,抬头一看竟是吴复中端着两个碗进了屋。
看他呲牙咧嘴的模样,马度一扫桌子上的东西,吴复中的连忙的把碗放在桌上,不停的吹烫的通红的手指。
“烫到了吗?我这里有烫伤膏。”
“没事!”吴复中摇摇头,“学生收拾东西晚了,到了食堂里已经没饭了,就请张大婶给下了汤面,见先生这么晚了还在批改……”
突然瞥见桌子上的一摞小人画,吴复中立刻的改口,“见先生还在忙活,想必没有吃饭,就多下了一碗给您送来。”
“那些混账都找我求画,没有一个像你这般有心的。”马度从抽底里面拿出一包牛肉干,又从柜子里面拿出几瓶啤酒,这是他跟汪广洋合作的作坊里面刚刚出产的样品,等他确认了就会在今年夏天大量的上市。
“尝尝我家的牛肉干,草原上运来的,平常可是吃不到的。”
无论哪个朝代都禁止杀牛,不少老百姓伺候了一辈子的牛,也未必知道牛肉是个什么滋味儿,草原上便不一样了,只是没有保鲜链便只能做成各种风味的肉干贩来江南。
一手攥住啤酒瓶的瓶口,另外一手抓住两根筷子凑到瓶盖的下面用力一掀,只听见啵的一声,瓶盖就高高的飞起,随手揭开瓶口处的那层胶纸。把黄澄澄的酒液倒进玻璃杯中,立刻就有雪白的泡沫泛起,吴复中连忙的撅起嘴去吸快要溢出来的泡沫,咂咂嘴道:“这不是黄酒?味道有点淡,口感却是不错。”
“这是啤酒!今年夏天就会上市,你可别上瘾,以你以后的俸禄是喝不起的,你若在留在书院继续教书的话,我给你管够。”
“多谢先生挽留,只是学生亦有报国之志,想造福一方百姓。”
“看你说的,好像我非要把你绑在书院似得。”马度举起酒杯,“这杯酒便贺你金榜题名,祝你日后青云直上。”
“学生也谢先生多年来的苦心教导!”
两人边喝边聊,不多时一人就灌了两瓶啤酒下肚,马度又撬开一瓶倒进杯子里面却不见起泡,尝了一小口立马就吐了,“这瓶跑了气莫要再喝了,赶紧的吃面吧,不然就粘了。”
两人稀里呼噜的吃完了面,吴复中就将碗收了起来,“学生有些酒劲有点上头,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去吏部,就不打扰先生工作了。”
看着吴复中即将走出屋子,马度突然鬼使神差道:“你复不了吴国的。”
吴复中闻言身子一僵,那只就要踏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扭头看看马度,“先生说什么?学生没听清楚。”
马度靠在椅背上面色微醺,拿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我说你复不了吴国的,大明被皇上经营的犹如铁桶,你何必要以卵击石,我不忍看你白白搭上性命,还要连累旁人,张宗昭,在这里教书过平静的生活不好吗?”
哗啦,吴复中手里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脸色涨的通红,颤着声道:“先生认出我来了,先生竟还记得我?”话没说完声音已是哽咽。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马度眼神迷离,“你躺在竹塌上眨巴着大眼听我讲故事仿佛就在昨天,我怎么会忘了。”
吴复中闻言已经泪如雨下,他踉跄的上前两步,扑倒在马度的膝盖上,用含混的声音道:“小马先生!”
马度笑笑伸手摸摸他脑袋,“听你这么称呼,忽然觉得我还很年轻。”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