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李伯言站在唐家的宅邸前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永州的李家宅子,太小太简陋了。
李半州好歹当年也是富甲一方,居然修的宅子是别人手里倒腾来的,难怪自家老爹半生败家了,估计是风水没搞好。
自正门看去,五间大门,上头乃筒瓦泥鳅脊,两侧的窗格,细雕精琢,明显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一般的泥瓦匠难以做出来。一色粉白高墙,只能从窗格的细缝之中,窥得一丝院内之景。
李伯言东张西望着,便有唐府家丁从旁窜出来,刚要出手,却被康帅博摁住了。
“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哎哟,松手!谁鬼鬼祟祟啊,分明是你们俩贼偷,在吾家府外鬼鬼祟祟,再不放开,我可喊人了。”
李伯言使了个眼色,那家丁将康帅博松了手,赶紧溜出三步远,警惕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甚?”
“还请通传一声,就说永州李半州之后,前来拜谒,请唐茂川唐公出面洽谈。”
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回想起前阵子,好像也有个永州的客商来过,见李伯言煞有其事的样子,便问道:“姓李?”
李伯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年轻的家丁不再多问,忙转身跑进府中。
过了半响,才有两个穿得光鲜亮丽,远远看来,就是上好绫罗绸缎的年轻男子过来,见到李伯言之后,两方互相见礼。那个头稍矮,面色略暗的年轻男子开口道:“这位便是李世叔家的大郎吧,我是唐家长房的二子,唐睿。你我年岁相仿,喊我子睿便成。”
李伯言心中暗笑,这是哪个臭不要脸的起的表字,子睿子睿,这不是变相地喊你聪明你聪明,跟老杜的子美一个道理呀。
“在下年未及冠,未有表字,叫我伯言便是。”
边上那个蓝绸华冠的男子笑道:“我是二房的长子,唐景,伯言说是不嫌弃,喊一声兄长就是,都是世交,免得生分了。”
李伯言微微一笑,跟着两人进了宅子,才觉得,这才是豪门大户应有的荣华富贵。怪石崚嶒,纵横拱立,极为壮派。绕过观景,又是硕大的山水诗意大理石的影壁,这东西,估计是从大理藩商之处得来的珍品。如此之大的影壁,写意山水,浑然天成。
“伯言,这可是一整块大理石,怎么样,不错吧?”唐景笑问道
边上的唐家二少见到李伯言这模样,互视一眼,也是嗤嗤一笑,道:“伯言莫要看呆了,快些进屋吧,老太爷估计都等急了。”
“府上老爷不在?”
唐睿笑道:“我爹跟大哥,在唐家的绸缎庄,今日晚些会回来,二叔去了临安,应该要过些时日才到。对了,李世叔怎不曾来,大郎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是啊。”
两人略惊,问道:“那个味精……”
几人跨过一进的院落,方见厅堂华容。
“味精自然送来了。”
两人一喜,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李伯言朝堂上望去,见到唐家的这位老太爷精神矍铄地坐着,边上的家丁正忙着将点好的茶倒入茶盏之中。
唐茂川见到来的居然是一个年轻小子,便起身问道:“康达呢?康达怎没来?”
“见过唐公,晚辈李伯言,家父在永州,未过来,伯言代家父给您问好。”
唐茂川眉头一皱,问道:“让你?你一个人过来的?”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李伯言。
“正是。”
“味精呢?什么时候运来?”
“已经运到了。就在浒墅关的埠头停靠着,想着就是请唐公派个人,往和丰楼小聚一番,将这笔交易办完。”
唐茂川皱眉道:“你一个人来,能行?”
“自然。”
唐茂川点了点头,道:“那好,等你世伯从绸缎庄回来,让他赴宴便是。本想着给你接风洗尘,这下倒好,反倒是你做东了。”
“无妨,苏州不止您一家有这个单子,晚生还得去请其他叔伯长辈们,届时统一交接,挨家挨户地来,怕是耽误时日,这味精跟盐似的,受了潮还得干燥加工,徒添麻烦。”
唐茂川笑道:“这个哪里用得着你来。当初你爹就是让苏州城里当初你大父的世交坐在一块,共同下的货,哪些人还用上你亲自挨家挨户去?睿儿,派人去喊一声,也别和丰楼了,就在咱自己的吉庆楼里,老朽替你接风洗尘,顺带着将这些事给办妥了。你看如何?”
如今已不是李家商业地盘,李伯言暗想也无不可之处,加上初来乍到,便对康帅博说道:“你过去说一声,若是找不到他们,就跟和丰楼的掌柜招呼一声,咱们晚些时候再回去。”
康帅博点了点头,跟唐家几人告辞,便转身离去。
唐茂川拄着杖,将手搭在李伯言肩上,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当年你大父在苏杭叱咤风云,如今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真是让老朽刮目相看。”
“家父经常提起,苏州唐公,乃是大父至交好友,又说到了苏州,就别跟您客气,权当自家人便是。”
“哈哈,没错没错。你看看你的这两位哥哥,这么大年纪了,还想着玩闹,若不是今日你来了,准跑得没了影儿。”
李伯言笑了笑,见到唐茂川额头渗出了汗,便道:“唐公若是乏了,去歇息便是。在下也想去苏州城里转转。”
“额……那好,睿儿,你带着伯言去城里转转,晚些记得到吉庆楼来,别玩得找不着北。阿景,扶我进屋去,这老骨头了,真是不经用了。”
唐茂川放开拐杖,让唐家二房的长子扶着。
“对了,伯言啊,你这船停在浒墅关,别出了岔子。”
“唐公放心,船上有不少护卫船工,那里又是关税重地,岂会有宵小来犯?”
唐茂川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先去歇息了,就不作陪了。睿儿,务必照顾着伯言,别光顾自己享乐子!”
“好,好。”唐睿一听可以出去玩,自然脸上堆起了灿容,拉着李伯言有说有笑地朝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