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注定九州龙脉开始断绝的一天。
南方忽然爆发水患。
南州乎降暴雨,持续一月,所有庄稼、房屋全部冲毁。
整州动乱,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在洪水的肆虐之下,经不完全统计,南州全州范围内已有二十万人口失踪。这几乎是两个郡的总人口和了。
南州州督整日以泪洗面,全州所有人员从上到下全部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奋战在了抗洪的第一线。南州州督亦未免俗。
因官员管理治洪不利,南州州督一怒之下,怒斩三十名相关官员之头颅。
几日间,连发数十道紧急奏折去往中州八龙城,拨款!拨款!拨款!
求援!求援!求援!
南州州督嵇康站在白云山上,看着下方怒龙奔腾,跪在了地上仰望苍穹,久久无言。
“朝廷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嵇康语气低沉的问。
羊城郡郡主红着眼,擦了把眼泪,喃喃道:“其实已经接到了朝廷回复奏折。”
嵇康整个人似乎活了过来:“什么?有奏折?批钱多少?批人多少?”
羊城郡郡主脑袋更低垂了,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递给嵇康:“我一直没有告诉您。因为您看见之后,会失望。”
嵇康连忙拿起来看,上边朱砂笔写的字很工整,却让人陷入了绝望之中:“嵇康爱卿,朕知道你南州难处。可朝廷也要兼顾九州,还望嵇康爱卿站在天下的角度上看待问题,为九州着想,为朕着想自己想想办法吧,朝廷也无钱了。”
“什么?”
嵇康反反复复的看着这一行字,喃喃一声:“自己想办法?啊哈哈哈,让我自己想办法?”
羊城郡郡主几乎已经缩着脑袋了:“可能是天子不知道南州的现状吧?”
嵇康红着眼:“不知道么?我写的很清楚了。至少二十万人口失踪,全部被洪水冲走了。泥石流、洪水、暴雨。庄稼全部毁了,百姓流离失所,现在全部迁移等着我南州官粮来养活。我南州储备官粮昨天就已经吃完了,自己想办法?自己还怎么想办法?我们南州就不是九州人么?南州是这国家的九分之一,难道我们就不是人了么?为什么,朝廷为什么不能救济我们?”
“怎么办?”
嵇康颤声道:“朝廷不管我去借!”
羊城郡郡主叹口气:“借过了。东洲、东南州、东北州,都最大限度的借给了我们粮食。否则我们几个礼拜前就吃完了。这些相邻之地,官府也都没钱了。因为从上上个月开始,朝廷开始聚敛钱财,征调了各州几乎八成的钱。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我南州在水患之前,也被朝廷缴纳征收了4万万币,您忘记了么?”
嵇康叹了口气,他记起来了。以为只是征集了南州的钱,没想到各州的钱都被征集了。但是不是征集了那么多钱么?钱呢?朝廷怎么会说没钱来救济南州呢?
八龙城,深宫之中荀伽源看着一封接一封的南州而来的奏折,抓狂的全部扔掉。
叹口气:“嵇康啊嵇康,你怎么这样呢?朕也有难处啊,知道南州有水患,但是不能忍一忍么?但是,你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么?朕朕是为了千秋大计,用心良苦啊。”
嘉利也知道这两天的事情,看见了奏折之上的急急急。眼里闪过一抹于心不忍之色,劝慰道:“天子,不行的话,咱们取消黄金战舰的计划吧。用木材,或者其他钢铁也可以拨一部分钱,去救救他们也好。”
荀伽源叹口气:“你不懂。”
“有何不懂?”
“咱们的目的是征服宇宙,我九州上国,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要庄严肃穆。只有黄金战船,才能体现出我九州富贵之气,才能体现出我九州泱泱大国之脸面。”
“这”嘉利勉强笑了笑,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女人的直觉,好像,要出大事了!
她有点后悔了。以为玩弄了天子,是一种成就感,但现在不是了天子入迷太深,现在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就如同他似乎已经登上了宇宙一样。
后悔了。是一种心惊胆战的后悔。
要摊上大事了!
————
八月初。
南州巨变。
接近内陆的韶关郡,整个南州流离失所的百姓全部聚集于此,或者是围绕韶关郡而聚集。
南州全州粮库掏空,民变!
韶关郡府衙之内,嵇康饿的皮包骨头,坐在桌案之上,听着外边的喊打喊杀之声。眼神之中一片绝望。
挽起袖子,毛笔蘸着浓墨站了起来。面向身后那一片墙壁,忽然哭了出来。
已经一个礼拜,只喝水,没有东西吃了。这一个礼拜,堂堂南州州督吃过树皮,吃过自己的皮带,那跟了自己六年的老马都杀掉,让大家一起吃了。
眼泪流出,滔滔不绝。
屋外,是杀人放火的声音,是官兵与暴民的战斗之声。
嵇康仰天长叹一声,擦干眼泪,猛然抬笔,在墙上写下了三个大字——我委屈。
我委屈,三个字潦草,却触目惊心。
‘嘭’忽然,门被推开。
一群饿的皮包骨的汉子从外涌了进来,手中提着锈迹斑斑的钢刀冲了过去,一把抓住背对着他们的嵇康的头发,使劲往桌案上一摁。
嵇康被按在桌面上,眼中浮现一抹安详,慢慢闭上了眼睛。
‘噗’的一声。
血光飞溅,一抹血水洒在了墙上。溅在了‘我委屈’三个大字之上,触目惊心。
片刻后,一群人提着嵇康的脑袋从府衙中走出来,跳上了房顶:“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南州州督在此,所有官兵放弃抵抗,否则杀无赦。哈哈哈哈。”
“从今天开始,我王三刀就是南州的王!听我者吃香的喝辣的,不听我者,死!”
“”
八月初,南州巨变。曾经的羊城郡某村村民,王三刀鼓动全村在洪水肆虐中剩余的十数人男丁起义。短短一天时间,队伍壮大到四万人。
杀向韶关郡,破城门,斩南州州督嵇康。
翌日,王三刀队伍急速扩张至十二万人。搜剿南州境内所有官兵兵器库,获取武装力量。杀出南州,攻打相邻东南州,破上饶、丽水、金华。沿途不断壮大队伍,烧杀劫掠,每过一处犹若蝗虫过境,次日,直逼杭城郡!
————
与此同时,一艘大船走黄浦郡出海,远渡重洋,一路往东而去。
船上只有一老一少,少的坐在轮椅之上。老的,则推着轮椅忙上忙下伺候着,跟在身边。
井村嘘寒问暖着:“秦桑,累了么?要不要睡会儿?”
“不必了。”
“秦桑,渴不渴?”
“不。”
“秦桑,会不会饿了?”
“没。”
“秦桑,要不要趴一会儿?您背上有伤。”
“”
秦恩泽坐在轮椅上,被井村推在甲板船头,看着这一汪大海,感受着船在走,向着一个未知的地方
回眸,眼泪掉落了下来,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只是任由眼泪不断的滴落,越来越汹涌。眼泪划过这丑陋的脸,掉在地上,这丑陋的男人能听见每一滴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
‘滴答’
熟悉的地平线在逐渐消失。
永别了,九州。
————
崂山。
李真手中拿着两份信件,一份是由八龙城寄来,一份是由黄浦郡寄来。一份是柳惊鸿和方汉显写的。另一份,是秦恩泽写的。
他已经知道了所有事件的所有过程和结果。
手中紧紧的捏着秦恩泽的那一封,眼中有的是无限的心痛和悔恨!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李师,对不起。
李真知道,秦恩泽还有三个字没有写出来,如嵇康写下的那三个字一样——我委屈。
深吸一口气,李真站了起来,脸色却再未有任何的情绪。有的只是一片冰冷,以及默然。
“国将不国。明康死后,我曾预测九州命脉最多三年。你却将这时间提前,加剧了变化么?”
李真冷笑了一声,看向窗外热闹非凡的崂山:“乱吧。让这片大地经历到最低谷,最苍夷,饿殍遍野之时。就是资本和无产阶级彻底大爆发的时候。将会迎来新生。”
路给你铺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荀释飞,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这片万古的大地浴火重生。
你要是不行了,退缩了!
我亲自来!
如果我没有那个精力。改朝换代又如何。
从九州科学院里找出一人,推他上去当个皇帝又能怎样?我要剔掉这世界的腐肉,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一刻,李真的表情无比的狰狞。
走出门去,连齐愣子竟然都不敢直视此时的李真。感到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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