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瘦弱的身体本能往后缩了一下,但总归是没能抵挡住食物的yòu huò,挪起步子走到吕布近前。
望着递过来的面饼,小女孩顾不得其他,脏兮兮的小手接过之后,放进嘴里就是一通乱嚼,很快咽下肚子。
狼狈的吃相,显然是饿了许久。
吕布伸手往后,刚入伙的文稷见机,立马取来水囊,递到吕布手里。吕布又传给小女孩,温和的同她说道:“慢点吃,别噎着。”
她却不管,只顾大口大口的啃着手里面饼,咽不下去了,就喝上一口凉水。
不知为何,吕布想起了那个曾在涿郡拽他衣角的小姑娘,同样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却承担起了,完全不属于她们的重担。
在一连吃完四个饼子后,小女孩停下动作,她本想再吃,可已经鼓起的小肚子,发出了严重抗议。
“真是没用呢!”她自言自语一声,看样子颇为懊恼。
“你家人呢?”吕布问她。
小女孩抬起头,眼神里充满迷茫。
吕布这才注意到,小姑娘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可她脸似荷莲,眼眸里有着星辰般的光彩,精致小巧的五官上沾满脏垢的泥和尘灰。如果能够洗净打扮一番,肯定会是个极为俊俏的美人胚子。
小女孩吃饱之后,似是不愿意走,就笨拙的呆站在吕布面前。
她知道,眼前这个站起来特别高的大哥哥,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人。
小女孩茫然的神情,吕布看在眼里,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是死是生,倒是可怜了她,这么小就开始漂泊流浪。
“你走吧。”
沉默了晌许,当这三个字从嘴中说出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很是残忍。
小女孩死死拉着吕布胯甲,不停的摇头。
纵使如此,也依旧没能打动吕布。
此番南下是去讨伐乱贼,而不是旅游观光,他必须对身后的两千条性命负责。
若是在五原,吕布还能找户人家抚养。可如今是在颍川郡内,人生地不熟,贸然找户人家寄养,很可能还会害了她。
吕布能做的,只能是让她吃饱这一顿,仅此而已。
小姑娘朝吕布磕了三下,娘亲常说受人恩惠千年记,刚刚她已经牢牢记住了吕布相貌。
但她更希望眼前的男子可以在这一刹,改变主意。
她,失望了。
望着小姑娘慢腾瘦弱的身影,吕布叹了口气,他甚至连顿口粮都没有给她。
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倘若给上三五顿的粮食,可能刚一转身,就会被周遭的难民抢光。别说她一个小姑娘,就是蛮汉也抵挡不住。
混乱的世道啊!
远处观完这一幕的儒衫文士拍去身上泥尘,他望向吕布,搭起话来:“将军是要往南边平叛?”
吕布看了他一眼,似是默认:“足下有何指教?”
那人却也不答,又问上一句:“那将军可知,蛾贼因何而起?”
这个问题似乎再也简单不过,吕布随口便能答出:“无非是百姓们受了所谓的贤师蛊惑,聚哄起事。”
“果真如此吗?”文士进而再问。
吕布眉头一皱,此人明显是话里有话,索性挑明问道:“足下何意?”
文士见吕布根本不去细想,灰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却也耐着性子解答起来:“蛾贼并非一蹴而就,近两年南方大旱,多少农户颗粒无收。朝廷却不管不问,每年甚至还在追加赋税,再加上地方的世家兼并土地严重。”
“地方吏治**,朝廷妖邪当道。百姓们哪里还有活路,即便没有大贤良师,随便来个张李麻七,只需振臂一呼,他们也一样会反。”
“故,蛾贼之患,不在百姓,而在于朝廷。”
越往后说,文士的言辞就越发的激烈愤慨。
假使人人有饭吃,有田耕,谁还愿意跟着造反?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吕布嘛,平日里也从未钻研过这些国家民生,看得最多的便是些兵法典籍。
他素来认为,齐家治国、社稷安邦,是那些朝堂上大人物们才该关心的事情。
而他,只是个边防将军,用不到那么多脑子。
“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相比刚才说的话,这个问题令吕布更加费解。
文士清肃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将军心中有善。”
善?
吕布神色微怔,如是自嘲一般的说着:“我可不是善男信女,杀过的人,恐怕要令足下心寒了。”
文士没在应答,他向吕布作揖告辞,去往北方。
临走之际,吕布也恰巧出发,他问“足下去往何处?”
“洛阳。”
“意欲何为?”
“除宦贼,扶汉室。”
没想到此人看上去颇为古板,心中竟怀有如此大的志向,倒是自个儿失敬了。
吕布拱手朝他说着:“足下若在洛阳不就,大可去北方五原试试。”
文士礼节性的谢过吕布,心中决策并未因此有过半分摇摆。
只有在洛阳,才能一展他多年所学。
将军向南,文士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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