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漫漫长夜,遥远的天际外泛起一抹鱼肚的淡白,整个大地从黑暗中迎来了破晓的光明。
翌日,天空中依旧春阳高挂,比起昨天,似乎更加明媚灿烂。
昨天夜里,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吕布就会伸手探一探儿子的鼻息,生怕出现个三长两短。后半夜的时候,妻子严薇也来了,夫妻俩谈了心,从夜里一直守到上午。
幸得老天庇佑,吕篆的气息仍存,吕布便赶紧差人去请了黄医郎。
黄医郎诊治之后,啧啧称奇,言大公子已经挺了过来,心脉也在慢慢恢复正常,相信不多时日,便会转醒。
吕布听得这话,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黄医郎随后开了方子,又说了用法用量,叮嘱之后,便告辞离去。吕布亲自将黄医郎送出府外,又命人取来重金,作为酬谢。
回到屋内的时候,吕布松了口长气。
昨晚一夜,不仅漫长,简直比带兵打仗,还要艰难。
好在,儿子总算挺了过来。
吕布让严薇先去休息,如今儿子已经渡过了危险,这里有他守着就好。
严薇本想留下,可她的精神状态的确很差,遂由婢女莲儿搀着,回了房间休息。
没过小会儿,在祖祠跪了一宿的吕骁来到了这里。
吕布看去,他刚想问小儿子来此作甚,吕骁却面向病榻上的兄长,躬身致以歉意,诚挚说着:“阿兄,对不起。”
听闻此话,吕布眼中闪过诧色,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很清楚自己小儿子的脾气,天生一根筋,脾气倔,但凡是吕骁认定的事情,就连他这个当爹的都难使他改变主意。
就好比当年严薇带吕骁去向别人登门谢罪,从头到尾,一个劲儿道歉的始终是当娘的严薇,而吕骁愣是没有开过一次口。
要他向人低头,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何其难也。
如今,他肯过来低头道歉,就足以说明他的诚意。
难道说,小儿子终于开窍了?
吕布心中不免有几分欢喜与欣慰,但他仍旧没给吕骁好脸,对亲兄长动手,这不是小事,若不严惩,难以给他长足记性。
吕布昨夜听妻子说,已经打过吕骁掌心了,加上之前吕布也狠揍了他一番,所以就不准备再用暴力进行惩处。于是,吕布便同小儿子说道:“这几日,不准你再练武,从现在起,你就滚回房间,好好在房里抄《平安经》,直至抄到篆儿醒来为止。”
“我不会写。”
吕骁老实说道,从小到大,他压根儿就没读过几天书,除了自己的名字,能够写得来的汉字,板起手指头都数得清楚。
吕布并未打算就此作罢,虎着脸说了声:“那就去让小铃铛教你。”
吕骁点了说了声是,随后便出了堂外。
见吕骁竟真的乖乖听话,吕布反倒有些不太适应,直到儿子的身影消失于视野,他才回过神来。
第三天晚上,吕篆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这几天,吕布一直都守在病榻前面,儿子醒来,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发觉。
“篆儿,你感觉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看着醒来的儿子,吕布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中似有泪光。
听着父亲这一连串的关心,吕篆的脸上露出惨白笑容,致歉说着:“父亲,让您担心,孩儿之过也!”
吕布微微摇头,心口不一的说着:“我倒没怎么担心,就是把你娘给急坏了。”儿子醒来,他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也终于尘埃落定。
随后,吕布命人通知了严薇,以及老夫人和府中的几位舅娘。
转眼间,一月的时间过去。
兴许是骨子里流淌着父亲的血液,吕篆的身体素质,也是出奇的好。
当初黄医郎说,至少要三五月才能彻底康复,结果吕篆只用了二十几天,便完好的恢复了元气,令黄医郎心中再次震惊了一把。
这次醒来之后,吕篆的身上似乎有了新的变化,可具体是哪里变了,外人也说不上来。
倒是当娘的严薇心细,她心细的发现,篆儿在与他父亲交谈的时候,没有再像以往,自卑的低下头去,而是直视着吕布,就连看向父亲的目光,也是生机盎然,充满了阳光。
见到父子如此和睦的在一起探讨书经杂集,严薇便在一旁泡着茶水,嘴角挂有浅浅的笑意。
这一笑,脸庞的酒窝也随之浮现了出来。
她知道,儿子的心结解了。
期间,吕骁主动找到吕篆,并且认真的道了歉。
弟弟主动道歉,这于吕篆而言,其吃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大汉帝国的崩塌。但他没问其中缘由,选择很大度的原谅了弟弟,并且他也亲口坦言,自己当初的确太过于嫉妒弟弟。
“阿兄,你会嫉妒我?”吕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万分好奇。
“当然嫉妒,不过……这是以前。”
吕篆笑了起来,他心中从此有了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娘亲和父亲。
当然,这些话是兄弟两私下的秘密交谈。
后来,吕布见小儿子心性渐渐趋于沉稳,便提议让吕篆教他下棋。
一来是增进兄弟二人的情感,二来,是想让小儿子培养出大局观,不要整天就知道莽莽撞撞。
时间在沙漏中,一天天的过去,气候也渐渐炎热起来。
某间院落的凉亭里,石桌上摆放着棋盘。
大儿子执白,小儿子执黑,小铃铛则在一旁当着狗头军师。
“阿弟,下这里!”
“下那里没有,快,落在这儿,刺他的断点!”
“哎呀,你看看你,好好的局势,被你下得这么臭,还丢盔弃甲,被吃了一大片。”
小铃铛埋怨起弟弟。
“还不是你在瞎指挥。”吕骁小声嘟囔。
嘎嘣!
小铃铛反手一记板栗,狠狠的敲在弟弟的后脑勺上,瞪着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眸,很是蛮横的说道:“小蛮儿,你还学会甩锅了!”
吕骁揉了揉发疼的脑勺,敢怒不敢言,满腹的委屈。
“阿姐,观棋不语真君子。”一旁的吕篆也看不下去了。
小铃铛瞪了吕篆一眼,摇了摇粉拳,哼哧一声:“我是少女,又不是君子。”
慑于姐姐的威势,吕篆竟无言以对,一时语塞,唯有给老弟抛以自求多福的眼色。同时心中也暗自庆幸,得亏自己棋艺高超,用不着姐姐的瞎乱指挥。
赢了倒还好,输了铁定是要背锅的。
“再来!再来!”
有时候,吕篆也故意让棋。
“阿兄,你好弱啊!”
每逢赢棋,吕骁都颇为得意。他没有在直呼哥哥青童,也再没说过,你不配做老爹的儿子。
姐弟三人吵吵闹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的无忧无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