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们失手了?还被拘到了衙里?!!”
此时,赵鹏已经回到了他在城里买下的一间别院,苏赫仍跟在他的身边,今晚为了等消息,便是打算留宿在他这儿了。
听了下人回报的消息后,赵鹏有些气急败坏,当即便骂道:“一帮废物!”
苏赫举杯轻抿了口茶水,笑着劝道“赵兄,你冷静些,眼下还不是生气的时候。”
“你让我如何冷静?!!”
赵鹏显然还在气头上,劈头便是冲他低吼了一句,转而又意识到自己拿他来撒气也没用。待到冷静下来后,才再次出声问道:“子阳兄,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他们到了衙里,难保不会招认出咱们来——”
苏赫心中暗暗冷笑,心说会被招认出来也只是你而已,和我可没什么关系。不过表面上,他仍是平静无比,看向边上赵鹏的随从问道:“他们被抓到了哪个衙门?”
“钱塘县衙。”
“那还好,闹到了府台大人那儿就不好收场了。”话落,他的目光转向了赵鹏,却一言未发。
赵鹏立即会意,心说刚才还真是给气糊涂了,钱塘县衙不正是自己的地盘么——别看李谦是那里边的师爷,实则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那帮胥吏还敢不给他钱塘赵家面子?
念及于此,他总算是镇定了下来,沉声吩咐随从道:“你赶紧带些银子走一趟,告诉衙门那帮人,寻机把今日抓到的人给我放了!”待到随从领命下去后,他又对苏赫道:“子阳兄,李谦这一回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还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这——我还是不大安心。”
别看赵鹏平日里各种轻视李谦,实际上李家真要较真的话,这官司可就有的打了。对一位新科进士心怀不轨、意图挟持,这罪名可轻不了!少说对方会将一顶藐视朝廷的大帽子扣到他头上,直接告到臬司衙门去,麻烦也就随之而来了。
“要不,再依样画葫芦,给姓张的也来这么一下?”赵鹏说着笑容愈甚,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得意地冲苏赫挑了挑眉,“然后,咱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哈哈——”
“万万不可!”
苏赫心中暗骂一句“蠢货”,忙是出声劝阻道:“此举虽可暂时转移他们的矛头,却也容易引火烧身,李谦和姓张的都绝非等闲之辈,赵兄切不可行此险棋呀!”
赵鹏闻言心中有些不悦,却仍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言辞。
“放心吧,钱塘县那帮人各怀鬼胎,他李谦就是搬动县尊都没用。”苏赫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在意此事,转而便是笑道:“赵兄,今夜我在此留宿,难不成,你打算让我独自成眠?”
“呵呵,急什么?不就是看上了司墨么,今晚就让他陪你好了,我这就唤他过来——”
赵鹏口中所说的司墨,乃是他养了好几年的一个小书童,容貌十分俊秀,而苏赫——咳,独好男风,早就看上了司墨。
大明朝男风极盛,特别是东南地区,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都喜欢豢养娈1童,行那分桃断袖之事——其中又尤以福建男风最为普遍,互相之间,还有“契哥契弟”这么一个称呼。就连男娼之业,在整个福建也是兴盛异常,开遍了大街小巷,遐迩闻名。
赵鹏偶尔也喜欢走旱道图个新鲜,却远不如苏赫那般夸张。相比起书童来,他其实更喜欢那些未及及笄,含苞待放的小姑娘——
李谦登门入室,却见一妙龄少女端坐桌旁,乍一看去,饶是他也感到一瞬间的惊艳。
少女脸上淡施粉黛,五官如精雕玉琢,肌肤也白皙滑腻,姿色足可称为上等,整个人看上去有股超凡脱俗的气息。若单论容貌和身段,即便是姿色同样不俗的林秋芸,都要比她略逊一筹——李谦心说难怪,此女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艳名远播,达到轰动一时的效果,确是有几分资本的。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便仿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莲般悄然绽放,哪有丝毫的病态可言?
李谦到底是见多识广、阅女无数之辈,只在片刻的愣神过后,就恢复了常态。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故作邪气地一笑道:“你便是柳如烟了吧?嘿嘿,看样子身子应是无甚大碍了,是否该陪本公子喝两杯了?”
柳如烟秀眉轻蹙,起身刚要开口,边上的丫鬟柳儿却是接过了话头。
“你这人忒也无礼,我家小姐今夜本就身子不大舒服,不便见外客。如今你闯将进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提出此等过分要求,这便是堂堂进士老爷该有的品性么?”
“嗬,好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李谦本就是跑来寻衅滋事的,此刻自然无须表现出什么温润如玉的才子面貌。
眼见丫鬟胆敢出言顶撞,他心中暗喜的同时,身子已然向前逼近,摆足了纨绔的架势,玩味的目光在小丫头身上肆无忌惮地梭巡打量着,口中还不断发出啧啧有声的赞叹:“原先只道柳如烟容貌不俗,不想身边侍候的婢女竟也长得如此出众,啧啧啧——难得,委实难得!”
“小丫头,你既要为你家小姐强出头,不若今晚便好好的伺候本公子如何?放心,保准能让你尝到那万般销魂、欲仙欲死的滋味,赏钱也绝对少不了!”
“你——”
柳儿吓得小脸儿苍白,身子连连后退,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般,忽然一个侧身就蹦到了柳如烟身后,指着李谦啐骂道:“你这个登徒子!”
“闭嘴!”柳如烟看出李谦来意不善,忙出声喝止了丫鬟,然后屈身朝着李谦裣衽一礼道:“奴家见过李官人。”
“免了。”
李谦摆了摆手,看着她道:“怎么样?今日这酒,你要不要陪本公子喝?”
柳如烟闻言,眼底悄然闪过一抹寒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李公子叫人好生为难,如烟今日身子不适,不若下回如何?”
“就今天。”李谦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那——好吧,奴家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柳如烟妥协了。
然而,李谦今日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他见状立马就得寸进尺地迈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揽她的拂柳纤腰,柳如烟见状忙侧身避过,看着他微怒道:“原以为李仲卿人如其名,品貌俱佳,不想也是如此轻薄唐突的好色之徒!既如此,就恕不伺候了,请回吧!”
“呵,我既到了这儿来,还能由得了你?”
李谦冷笑连连,进而又是朝她步步紧逼,身子缓缓地靠近,直到离她只剩一小步的距离方才停下,目光戏谑地盯着她完美无瑕的俏脸,一只手慢慢地向她下巴处探去——
李谦虽是阅女无数,却还真没尝试过,用手指挑起哪个女人的下巴这种轻薄动作,然后再来上那么一句经典台词——
“小妞,来给爷笑一个!”
眼下初次打算尝试,感觉——做个纨绔子弟,似乎也蛮不错的样子?
柳如烟却是面色骤然转冷,仿若覆了一层冰霜般,目光紧紧地盯着李谦的同时,浑身倏的收紧,已然是临近炸毛的边缘。
即将碰到她的下巴时,李谦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似是嗅到了一股浓郁的危险气息。
这——算不算是杀气?
李谦不知道,但这个女人的眼神太冷了,可见其性子的确如杨清所说的那般刚烈。搞不好,惹急了她真会扑上来,从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咬下一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奇怪的是,为何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竟是对自己毫无惧意,难道是有所凭恃?那么,她的倚仗又是什么呢?
“呵呵——”
又是冷笑两声,李谦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随即略微俯身靠近她的面孔,顿时便是一股温热馨香的气味涌入鼻腔。他明显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呼吸频率在逐步加剧,就连身子也是微微一紧,于是又赶紧将脸给撤了回去——真若生了突发状况,搞不好自己得破相。
“柳如烟?不过尔尔嘛!”
眼见目的已然达到,李谦便轻轻摇了摇头,语带轻蔑地道:“依我看,和那海棠红也没什么区别,初见时还觉有些新鲜,看上一会就让人没了兴致!也罢,庸脂俗粉,本该如此才是。”
说着已然转身,几步就跨出了房门,扬长而去。
迎面碰上几名闻讯赶来的打手时,李谦只是朝他们浅浅的一笑,便拂袖离开。
领头之人望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别看他们气势挺足,还真就不敢贸然对一位进士老爷动手,那样的后果他们可担不起——
杨清刚才没敢随意入内,只在门外驻足观望。
对方虽是青楼女子的身份,这房间也仍然还是闺阁。他可不像李谦那样全然不顾及脸面,作为一个知礼懂礼的男子,是断然不会不经主人同意,就贸然登门入室的,尽管他也很羡慕李谦方才的作派——好吧,其实是他还没这实力。
别看乐户都是贱民,人家可还有后台呢。
在杭州城里,能开得起这么一家规模妓馆的东家,又岂是寻常人能轻意招惹的?李谦是位进士,得罪几个人倒还无所谓,杨家却是不能如此胡来——生意人,终究是要讲究与人为善,和气生财的。
杨清本来还有些兴奋,因为李谦满足了他心中报复柳如烟的快感,相当于是帮他出了头。然而事情的发展又让他感到十分意外,只猜中了个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片刻的愕然后,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李谦的背影,又回头看一眼屋里同样是一阵讶然的柳如烟,然后便追着李谦的方向离开了——
门口的两名汉子,此时也才回过神来。
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脸上却是带着苦笑。
还好,安然无事。
要说这李大人也真是的,啥事不干,他还急吼吼地闯进来做什么?瞧刚才那架势,还当他要趁势强占了如烟姑娘的身子呢!结果屁事儿没有,害人白担心一场——
雷声大,雨点小!
只是这位爷的性子也忒古怪了些,如烟姑娘这等国色天香,他真就一点儿都不动心?
柳儿默然上前关了房门,回头见自家小姐的脸色仍是变幻不定,不禁出声劝道:“小姐,您也别难过了,这姓李的分明是有眼无珠!”
柳如烟望了她一眼,缓缓摇头道:“不,我能看得出来,打从进门起他就没正眼瞧过我。别的男人初见我时,可不是他这般模样——”
“那他干嘛来了?”
“许是——许是记恨先前之事,特意报复我来了。”柳如烟脸上露出了苦笑。
“太可恨了!”小丫头攥着小拳头,一脸愤愤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