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此刻在宿舍,宋晓波也在,最后一个暑假大家都在实习,只有崔旭回家了,他是中海土著,回家对他来说就是转两路公交车的事。
蔡一峰放下电话对宋晓波说:“老陈要现在过来找咱。”
世俗社会,因为一些原因,他俩其实能感觉到好像有一种距离感了,这其实是陈子迩不愿意看到的,但他控制不了别人的心。
天气炎热,宋晓波只穿了条大裤衩端着盆子冲了凉水澡刚刚回来,听到蔡一峰这么说,他拿毛巾擦了擦头,“那咱现在走呗。”
不过去哪儿是个问题。
两人穿上衬衫凉鞋就出去了,路上晓波说:“我们是不是得找个稍微高端点的地方?”
蔡一峰老练,他讲:“用不着,我们又不是跟他摆场子,就是真摆,你能摆的过现在的他?我看就找老地方。”
大一时候,那会儿还是五人聚餐,那家店是个五十岁的外地夫妇开的,三年过去了,现在还在。
四人的小包间,蔡一峰和宋晓波先来这里等着了。
晓波学会抽烟了,前女友张瑾的背叛给他带去的伤害,他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低估了。
他的酒量也上涨了,以前是一杯倒,现在起码在酒桌上不会见到酒就怕。
“一峰,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想起找老陈来了?”
蔡一峰在公司听说的那些事他还没有告诉宋晓波,如果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在晓波的印象里,陈子迩还只是一个比同龄人强那么一点的人,有些钱,可能几百万,有公司,几百个人,有些名气,本学院里头,从老师到学生,几乎很少有人没听过陈子迩的大名。
但蔡一峰知道,陈子迩已经遇上风云化成龙了。
宋晓波看他沉默着不说话,便用胳膊晃了他一下,“装深沉啊?干什么?要不要给你根烟?有道具装的更像一点。”
中海三年,晓波的老实性格陷在内心深处藏起了一些,嘴皮子功夫有所见涨。
蔡一峰是不抽烟的,他又没有情伤要发泄,吸烟有害健康,又不是不认字,“我不是装深沉,我是在想,要不要叫来崔旭,现在好不容易聚一次,少了人,到时候别不尽兴。”
宋晓波的眼睛给烟熏了眯了起来,本来就小,现在更是看不到了,“可以,反正他家就在这儿,让他打车过来,节省一点陈老板的时间,事后给他报销。”
还是蔡一峰思虑周全一点,崔旭要是在外地那就算了,就在本地市区,他们几个聚首,是应该叫来一起。
……
……
半个多小时后,陈子迩先到,崔旭后到,309四人凑齐。
1999年夏天,暑假,大三已经结束,大四即将开始,这四个人都算是半只脚踏出了本科的门。
经秦韵寒点拨陈子迩的穿衣的确是不一样了。
他一出现,其他三人都有这种感觉,老陈的精英气息扑面而来。
陈子迩这些天已经见过很多次这种眼神了,过去认识的人看现在的他都像这样。所以他一边坐下一边说:“别看了,我搬去了另外一套房子里住了两天,衣服带的少,这身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三人:“……”
“你这解释比不解释刺激还大。”宋晓波自从被甩后也有努力精英化的趋向,他能看出一点来,“陈老板,我妄自揣测,这一身下来……四千多?”
崔旭和蔡一峰都惊了,“开玩笑呢吧?夏天衣服,一件衬衫,一条裤子而已。”
陈子迩说:“还有内裤呢,我又不是喜欢不穿内裤的变态。”
行行行,你牛批,你牛批。
“别说这个了,”蔡一峰亲自倒酒,“好久没聚餐了,先走一个。”
老蔡陈子迩见的稍微多一点,晓波偶尔,崔旭真的很少见了,于是问他:“留学有着落了吗?”
“还不知道呢,首选去德国,次选新加坡。”崔旭永远是这么平静,也可以说无趣。但周围的人其实知道他内心火热。
蔡一峰提议,“啧,今晚是硬凑到一起的,能不能不聊学业或者就业?”
“那你想聊什么?”崔旭给自己捏了个花生米嚼着。
“我们原来聊什么?想想,大一时候。”蔡一峰一脸怪笑的问。
陈子迩心领神会,“妹子。”
宋晓波也笑了,“妹子!”
就连崔旭都勾起了嘴角,“真的只有妹子了!!”
“对啊,就是他妈的妹子!”蔡一峰一拍宋晓波的肩膀,“现在知道我刚刚为啥不叫女朋友了吧?”
崔旭和宋晓波其实不太明白老蔡为什么忽然这样,陈子迩也没细想,反正开心就行。而对于老蔡自己来说,他知道陈子迩的近况,因而想要走一波感情路线。
工作上,两个实习生,一个学霸,与他这大老板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现在他们的共同话题就一个:妹子。
“为曾经的妹子干一个。”宋晓波越来越会说了。
酒过好几巡,大家的血都热了起来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婉兮的那晚,我是真开心。”蔡一峰拿着单只筷子敲着小桌子,露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微眯着眼睛回味,“我那小心肝一下就扑通扑通跳,从此那是任她山花再烂漫,我只独取这一枝。”
宋晓波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就想问,现在呢?采访你一下,被爱吃醋的婉兮管着,舒服不舒服?”
蔡一峰倏然惆怅了起来,摇摇头,“一言难尽,喝酒。”
陈子迩觉得他有些不开心,不止是因为被管,或许还有其他的因素。在这里喝完,他提议去学校里看看,上次在学校还是期末考试呢。
这一整年,他回去的越来越少了。
于是图书馆顶楼,四人肩并肩的上去了。
今晚上弦月色,挺美,只可惜没那么亮。
中大的图书馆其实没那么高,临近黄浦江,天气好的话,白天能看到江面,早上也会有来读书的,但晚上真的很少有人上来,因为矮远眺不起来。
但在这个地方,有陈子迩的一个记忆,有一个叫周梓君的女孩,舍弃师范,自学会计;一个中师院的姑娘在中大的图书馆里待了一个暑假。两个月,过度的吹空调导致那一次见到她,觉得她很干很瘪,既掉了些肉,也失了不少水。
现在想想,外校的学生是不可以进中大的图书馆的,她一定为此费了不少心思。
或许是因为蔡一峰说的,聊过去的妹子,陈子迩确实想起了这个人,他岁数不小了,所以周梓君二十岁这种年纪,那样纯粹的喜欢与爱慕,其实让他有感动,也有些压力。
因为这份感情真的太纯净了。
以后随着财富的增长,年龄的增长,他可能再也不会遇到这样敢爱敢恨,青春活泼的姑娘了。
身边活跃着好几个女人,如果说真真正正的、脱去一切世俗表面的东西,只喜欢他这个人的,那一定是周梓君。
不是说他破产了有人就会离他而去,只是……周梓君喜欢的是当初那个平凡的他。
蔡一峰过来搂住他,“看你的样子,触景生情了,有什么想说的嘛?”
夏夜的晚风带着热气,陈子迩的心里却有一汪清凉泉水。他举起酒对着月光,“共读同窗月,未织同窗梦。那时一帘春瞳,恰似水云重。锦瑟年华朦胧,秀丽前程不懂,何处美人颂?”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