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在天空缓缓西移,繁星闪烁着凄冷的光芒,有梆子声隐隐响起,已经快要到了三更时分。
岳阳府城,大西军偏将军钱万里站在南门城楼,冷冷的看着十里外明军营地。三更半夜,虽有明月高悬,又如何能够看得清十里外的地方?能见到的不过是茫茫的巨大黑影,与远处的山峦森林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钱万里知道,过不了多久,明军便会出营攻城。
在钱万里的身后,一个身穿长衫的男子哆哆嗦嗦的站着,若不是有两个身强力壮的贼兵扶着,早就瘫倒在地上。
“将军,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写下了亲笔信,能不能不让我再和明军接触?”岳阳士绅冯远凄声祈求着,对被逼着要做的事情十分不愿。
“你不是和堵胤锡的幕僚何刚是同窗好友吗?你不是和堵胤锡以及他帐下很多官员也是熟人吗?若是没有你的亲自出城迎接,堵胤锡岂会安然入城?”钱万里冷冷的说道。
“可是,可是我怕啊。”冯远简直都要哭出声来了,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
“怕?想想你的老婆和三个小妾,想想你的四个儿子六个孙子孙女,你就不怕了!若是堵胤锡没有被你诱入城中,你的家人统统都不能活!”
钱万里的话如同一桶冷水罩头浇下,让冯远浑身透凉,忍不住直哆嗦。
岳阳城南门设有瓮城,此刻,瓮城四周城墙上站满了士兵,滚木擂石,火箭火油,各种防御物品一应俱全。岳阳城内只有不到三千军队,为了消灭堵胤锡,钱万里足足调了两千士兵在这南门。
现在陷阱已经设下,就等着时间一到,套住愚蠢的明军!看着远处黑洞洞的明军大营方向,钱万里脸上露出了冷笑。
......
同一时刻,岳阳城东南山峦中,一支庞大的军队正从山谷中走出,如同黑暗中无数的幽灵,凄冷的月光照在刀锋枪头之上,反射出无数的寒光。
前军都督白文选骑在马上,行走在大军中间,身旁都是骑着战马穿着铁甲的锐士,也是白文选的亲兵。
崇祯四年便跟着张献忠,从一开始的火头军开始到现在的前军都督,白文选经历了十多年的战场厮杀无数次血战,积功成为了大西军四都督之一,在西军中的地位只在张可望张定国四将军之下。这次被张献忠任命为安西将军张定国的副手,协助张定国攻略湖广。
江西军情紧急,湖广西军在皇帝张献忠的命令下要火速前往武昌,从长江上游逼近九江威胁明军。谁曾想伪明兵备道堵胤锡突然带兵从辰州杀出,竟然击溃了后军夺下长沙城。
九江即将展开大西军对明军的决战,湖广这十多万军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自然不能被堵胤锡轻易牵制在这里,而放任明军不闻不问的话,后路又会尽失,还要时刻担心明军从后面的骚扰。
于是,张定国设下一计,要歼灭这支讨厌的明军,彻底稳定湖广局势安定后路。
张定国要带着主力继续前往武昌,白文选便是这计策的执行者。张定国给白文选留下了三万军队,让他剿灭明军之后再火速追赶主力。
于是白文选便带着军队隐匿在群山之间,但等着明军前来岳阳。
虽然明军只有两万多人,可要想击败全歼并不容易,所以对张定国的计策,白文选很是佩服,这也是他年龄比张定国要长打的仗比张定国多,却甘愿为张定国副手的原因。若论打仗,整个大西军能比得上张定国的没有几个!
探马来报,距离明军大营不到三里的距离,白文选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原地休息。马上就要三更时间,他要等到明军出营之后,等到岳阳城厮杀声起,才是进攻明军营地的时候。
......
二更一刻,明军营地中间,一批批又一批的士兵走出了营帐,在营地中间集结了起来。
直属堵胤锡的明军盔明甲亮神色严肃,队列严整整齐划一,虽然三四千人的规模却鸦雀无声。而土司的狼兵们却要差了好多,虽然有土司将领不停的低吼鞭打,狼兵们一个个还是东倒西歪,揉着眼睛发出阵阵抱怨。
半夜三更,正是睡觉的时候,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去打仗,这些狼兵很是不愿。
不过对这种情况,堵胤锡却很有办法,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士兵两个一组抬着硕大的箩筐走到队列之前,箩筐中物体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火把的照耀下,便看到箩筐里堆满了黄橙橙的铜钱,发出耀眼的光芒,狼兵们一个个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生活中偏僻的山区,土司治下的少数民族生活状态原本就不如内地百姓,普通的狼兵更是贫困之极,这也是狼兵们踊跃听从朝廷号令出兵打仗的原因,通过打仗他们能得到很多的赏赐饷银,可以极大的改善家里的生活。
“每人半吊铜钱,拿到后立刻出发!沿途听从命令,不许任何人喧哗!”狼兵将领声嘶力竭的吼着,动员着自己的手下。
有铜钱可拿,出兵打仗自然没有问题,哪怕是三更半夜。一个个狼兵喜笑颜开,按照次序上前领到自己的铜钱,小心的塞进怀里,然后握紧武器开出了兵营。
中军大帐外,兵备道堵胤锡正对着即将出征的将领挨个嘱咐。
“何先生,城门那里就拜托您了,毕竟只有您和那冯远最熟,看到您,冯远才会安心。”堵胤锡郑重的对幕僚何刚道。
“兵宪大人尽管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什么问题!”何刚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过,这些狼兵确实可惜了啊!”看着远处即将跟着自己出征的狼兵,何刚惋惜道。
这些狼兵虽然看似纪律散漫,却作战勇敢,为人质朴,是不可多得的精兵。
“慈不掌兵,为了获胜,本官也没办法!”堵胤锡长叹一声,神色落寂的说道。
“属下这就去了!”跟着叹了口气,何刚拜别堵胤锡,毅然而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