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舟从阴影里闪出来,殷勤拱了拱手阴阳怪气地道:“同喜,同喜,勤哥儿真是好手段。”
殷勤眉头微皱道:“我怎有些听不懂陈老这话的意思?殷勤自问对待朋友从来都是掏心掏肺,只有一个诚字。陈老这‘好手段’三字不知从何而来?”
陈一舟皮笑肉不笑地道:“勤哥儿莫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陈老风趣,不过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为好。”殷勤绷着面孔,从怀中摸出那半页宝契,在陈一舟面前晃了晃道,“殷勤幸不负陈老所托,这件事办妥了。”
陈一舟接过宝契,装模作样看了一番,又还给殷勤道:“勤哥儿对这批货感兴趣,何不早说?其实只要勤哥儿一句话,咱们就干脆甩开仓山书院,直接交易了多好?”
“哦?!”殷勤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一舟道:“被陈老如此说,倒是殷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可没这么说。”陈一舟被殷勤淡淡地看过来,心头却猛地一紧,感觉像是被人使劲儿攥住一样。他慌乱地正要辩解,却被殷勤冷冷地打断道:“殷勤却是要问陈老一句,即便咱们花狸峰当时要买,陈老准备开价多少?”
“自然还是当初与仓山书院说好的原价儿啊!”陈一舟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满脸冷汗,他这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临渊城中渡过,总算切身感受到那些蛮荒散修经常说起的面对蛮荒凶兽时那种心神压制却无力逃脱的难受。
殷勤盯着陈一舟,好半晌忽然呵呵笑了:“看在我还尊您一声陈老的份儿上,也请陈老摸着良心与殷勤交个底,当初我若想买,陈老果然能做得了主么?”
“我、我......”陈一舟言语支吾。
殷勤目光扫了一眼天字棚的方向,嘴角闪过一丝狞厉笑容道:“陈老难道不需要请示一下幕后指使之人,就能拍板儿做主么?”
陈一舟眼中闪过继续慌乱神色:“哪、哪有什么幕后指使?我那大舅哥在镜花楼扣着,我也联系不上他。”
“殷勤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陈老还不肯说实话么?”殷勤上前一步,与陈一舟之间只剩了一尺多的距离,他居高临下瞪着陈一舟的眼睛道,“殷勤只问陈老一件事,这批货你们是如何从坠星海运来临渊的?”
“自、自然是通过飞舟运来的。”陈一舟面色一下变得惨白,犹自挣扎道:“我那房大舅子曾经在军中效力多年,应、应该有他的门路。”
“放你、娘的狗臭屁!”殷勤撕破脸皮,口水喷到陈一舟的脸上,“你当你那房大舅子是当朝国舅吗?军中飞舟哪个不受朝中节制?坠星海的军舟想离开坠星海半步都难,还他、娘的东西纵贯着飞?看把你俩能的?”
陈一舟被当场拆穿,讪笑着矮下身子道:“总之此事干系道我和我那大舅哥的身家性命,还请勤哥儿莫要再问了。”
“好,这事我不再问。”殷勤稍微撤回半步,耸耸肩膀道,“既然那宝卷被我拍到,倒要请教陈老这宝卷到底从何而来啊。”
陈一舟想说是家传的,被殷勤气势罩住,心里又是一阵哆嗦,强笑着道:“益成号的规矩,只问交易,不问来去的。”
“好,好。”殷勤呵呵一笑,让开一条路道,“既然如此,咱就按照规矩来。三日后,临渊西北四千三百里处有个落月坡,妖兽横行,人迹罕至,咱们便在那里交易。”
“这个......”陈一舟假做沉吟道,“交易地点还是应该由我们来定吧?”
“凭什么?”殷勤反问,“老子花了大笔灵石,交易地点还要由你们定?莫非打算调来你大舅子的军舟,黑吃黑了老子?”
陈一舟听殷勤越说越不客气,忙低头哈腰赔了笑脸道:“勤哥儿说笑了,我俩哪有那般本事?”
“哈,陈老过谦了,您俩现在可是坐拥几十枚高阶灵石的身家,随便动动小指头,也能买了殷某人这条贱命去。”殷勤打个哈哈,“陈老现在可是应了那句话,平地惊雷,陡然而富啊。”
“哪有,哪有?”陈一舟想到仓山书院最后竟然出价高达七十一枚高阶灵石,心中又酸又苦,正琢磨如何才能让殷勤吐些灵石出来,却听殷勤语气森冷,一字一句道:“陈老可知在仓山书院眼中,您老真的是很有钱了。”
陈一舟如受雷击,愣在当场,以他的精明如何听不出殷勤这话的意思?陈一舟刚才也是利欲熏心,只念着殷勤只多花了三枚高阶灵石就让他和房大舅子失去了与仓山书院高价成交的机会,却根本没想,在仓山书院眼中,他和那房大舅子真是血赚了一大笔啊。
按照他与仓山书院和花狸峰两家的协定来计算,花狸峰的确是以七十五枚高阶灵石买下了这批鼎炉,而当初陈房二人与仓山书院谈好的价格只有五十枚高阶灵石而已。仓山书院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陈房二人从这笔买卖中最少赚了二十几枚高阶灵石。
仓山书院可不是那种没有根脚的散修世家,被陈一舟串通花狸峰狠狠涮了一把,又如何肯善罢甘休?他们甚至不需要直接动手,只需稍稍将此间交易的些许内幕透露出去,身怀巨资却又修为低微的陈房二人,就会成为无数亡命徒眼中的肥肉。
陈一舟想通了这一层,冷汗瞬间淌了满脸,他再顾不得别的,噗通一下跪在殷勤面前,哆嗦道:“勤、勤哥儿救我。这批货的来历勤哥儿尽管去查,真是我那大舅子通过军中渠道运过来的,若非仓山书院临时变卦,咱们也不会受那铸剑谷的老虔婆之要挟,这半、半册宝卷的确是那老虔婆拿出来的,为的就是......”
他的话未说完,已经被殷勤一把扯了起来。重重地拍了陈一舟肩膀两下,殷勤笑得像一只刚偷了鸡仔儿的老狐狸,一边揽着陈一舟往外走,一边在他耳边嘿嘿道:“老哥儿这是要折煞我啊?咱俩之间谁跟谁啊,别的不说,小弟在车马店那桩细水长流的买卖,还要依仗老哥帮衬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