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对于令兵后面的话李昙似乎没有听见,此刻他的心中尽是充斥着难以置信,之前那种不安的预感此刻竟让真的转为了现实。
“大人,难道那些齐人真的没有借助小皇子的队伍出城?”贴身侍卫此刻也懵了圈,下意识的询问李昙,毕竟在他看来这位御史大夫的智谋比自己这些人自然是高多了。
“等等。”听到贴身侍卫之问的李昙并没有回答,一方面这个问题也是他的疑惑,另一方面却是在听完之后陡然感觉有一道信息一闪而过,不免有些激动的握住了侍卫的胳膊,“你,你再说一遍!”
这一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贴身侍卫自然是惶恐不已,当即应道:“大人,小的什么也没说!”
“我要你再说一遍你就再说一遍!”李昙气急,一时之间那点灵感也似乎单薄了几分,心中急躁之意更甚,竟是直接挣脱了侍卫的搀扶,然后抬起腿来一脚提在了对方的臀部之上。
“是,大人别打,我说我说!”贴身侍卫好歹也是跟着李昙许久的老人,这一下自然明白是自己会错了意,连忙认错,之后斟酌了半天,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下李昙脑海中的那抹明悟更加深刻了,但依旧有那么一缕源头总是抓不准。
知道他的面前出现了严愈亲自带领的中尉署士卒从城外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中尉署的士卒实际上和正规的兵还是有区别,正确来叫只能叫官差,故而披甲的没几个,大多是统一的差服,至于真正打仗的士卒咸阳城中只有禁卫军以及驻扎在城外的军队,故而此番官差进城,倒有种一窝蜂的混乱感。
而在队伍最前面的严愈一看到李昙便怒气冲天的快步走了过去,若是有个桌子给他拍他都能拍出个印。
“李昙,这就是你说的有奸人要害小皇子?我可是命人进宫向陛下要了口谕,如今却一无所获,你要我如何向陛下交代?这事,首责可在你!”
这样一定规模的出城在京都是必须要向上面报备的,咸阳城中,民间如此需向官府报备,而官府之人如此则要向皇上禀报,得到同意才可出城,这也是严愈在有城尉官帮忙阻拦的情况下也只能衔尾追上的原因。
而面对严愈不顾身份的一阵狂轰乱炸,李昙却是愣在原地没有反应,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其身后依次进城的官差们,唯有眼神开始逐渐明亮,到了最后,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种挫败感从心中直直升起,且再看向严愈的眼神多了一抹同情。
“严兄,你,我,都中了那人的套了。”
“什么人?什么套?”严愈一愣,然后没好气的瞪着李昙,“你别糊弄我,现在你就和我一起进宫面圣!”
“这位大人,吾家大人身受重伤此刻已是强撑,怎能还与你一起?大人当真是……”此时旁边李昙的贴身侍卫有些忍不住站了出来,话没说完却被李昙挡了回去。
“严兄,如今却不是一无所获这么简单了……”李昙叹了一口气,在严愈疑惑的表情中接着说道:“你出城时可清点了人数?”
“五十三人,算上我五十四。”严愈瞥了一眼答道。
李昙摇摇头,“那严兄可有一一对比身份?”
“事急从权,你说的小皇子有险,我岂有时间一一比对,只让各自的差头认了认。”说到这,严愈的语速也慢了下来,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都不是蠢人,他隐隐约约反应过来面前的李昙指的是什么,当即转身吼道:“别他娘跟娘们一样叽叽喳喳,给我清点人数!”
几个呼吸之后,面对呈上来的数字,严愈的脸色一片铁青,铁青的更深处,则是一抹慌乱和不安。
因为,那个数字与五十三相比,少了七个。
李昙此时脸色也跟死了家人一般苦丧着,叹了几口气之后才说道:“今日我收到消息,六国中齐国中人,一夜之间少了七名,其中,就有陛下亲口责其强迁于咸阳的齐人匡真,此人乃匡章的后人,是齐国亲贵,如今齐废王田建身死,此人逃脱如欲复国,便可直登齐王之位,收拢天下齐民。”
“什么!”严愈眼睛一睁,原本铁青的面色瞬间一片死灰。
就算他是听了李昙的情报才出动的,但人毕竟是从其手上不见的,始皇若是发火,首当其冲要面对的人就是他,这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责任与事实。
良久的沉默之后,严愈才抬头看向李昙,言语间已无半分的不敬,极为诚恳的出言道:“敢问李大人……可有良策?”
……
……
“走吧。”看着远处虽有不少人,但一片寂静的南城门,布道有些奇异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李知时。
“大夫不多看一会?”李知时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出这几个字,因为他知道,一旦李昙反应过来,作为明面上的布道,必然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今日这一次他之所以要来看看的原因,更多的就是想让这个老人能够更宽心些,也能够透过城门,多看一眼城外的世界。
布道摇摇头,“不用了,老朽活了六十余年,这天下也算是走了一遭,没什么好谁不得的,而且现在看到他们安然脱身,更是无欲无求。”说完话不再言语的布道实际上还有一句话在心中没说,那就是他此刻并不是无欲无求,现在的他,只求一死。
不过走在路上之时,想到某事的布道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开口问道:“李卿可是如何认定那中尉不会仔细清点人数,就算事急从权,可只要其一查,必定就是覆没之果,此计当真甚危。”
发觉这个老人心中还有念想,李知时稍稍一愣,而后笑着说道:“大夫若是愿随吾去,吾之所想定当告知。”
谁料布道听闻却是摆摆手也是笑道:“李卿不用如此诱惑老朽了,老朽已决意赴死以保全李卿及他人,李卿之想若是愿意告诉老朽,那时极好,若是不愿倒也无妨,有了这个问题,生死路上也不至于寂寥。”
此番言语一处,李知时只得低下头苦笑,又是半晌的无语后,才抬起头看着前方慢慢开口。
“实际上我早就吩咐季礼让其不要最先也不要最后到达南城门,先看情况,查便不再冒头,不查则可现身。若是前者,则众人换掉差服办成农民悄悄随人流聚集于城门之处,待城尉官,小皇子车队,中尉署三方冲突混乱之时,借着疏散的时机悄然离开,只不过此计乃下策,风险大些便是。至于那中尉如何想如何做,我又未曾见过此人,哪能猜到。”
布道听闻不由一笑,声音带着笑意,也有几分看破之意,调侃道:“原来李卿也不是无物不算无物不知啊。”
李知时点点头。
这世间,哪有那样的神人,都不过是在绞尽脑汁拼命挣扎,只求比别人多想到一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