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依旧呼啸,暴雨持续滂沱。
徐亦婵撑着油纸伞,腾挪到亭顶之上,看见昏厥了的叶千歌,冰冷的俏脸终于浮现一丝紧张之色。
她扔下纸伞,将叶千歌轻轻抱起,朝飞霜殿掠去。
“马上宣太医!”
崔衣见状,立马朝大雨中坠去。
一路飞奔,到了飞霜殿,徐亦婵把叶千歌交给宫女,道:“替王爷更衣。”
“喏!”
几名宫女见叶千歌浑身湿淋淋,当即动作麻利的把叶千歌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换了身干衣服。
“见过陛下!”
徐亦婵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太医去给叶千歌诊断。
见到叶千歌萎靡的模样,太医吓了一跳,当即放下药箱,仔细把脉诊断起来。
半响,太医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如何?”
“回陛下,王爷并无大碍。”太医道。
“那他为何昏迷不醒?”
“王爷身子虚弱,今日想必遭了风雨,以致寒邪入体,臣下去配几敷药,熬好后给王爷服下,不出三五日即可痊愈。”
徐亦婵点点头,“退下吧。”
不知过了多久,叶千歌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脑袋一偏,便见徐亦婵正在批阅奏折。
他没来由的皱了皱眉,心中憋着一股气,便掀开被子,一步三晃的朝殿外走去。
“你要去哪?”徐亦婵的声音传来。
“与你无关!”叶千歌头也不回道,声音淡漠道。
徐亦婵表情一顿,静静的看着叶千歌的身影从殿中消失。
回到隔壁房间,叶千歌长吁了口气,旋即一阵无力之感如同潮水一般,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下一秒,他身子一软,倒在地面,昏迷了过去。
此时,一个倩影从门外进来,将叶千歌缓缓抱起,放到床上。
“明明病得厉害,却还逞强,幼稚。”
她幽幽道,但见叶千歌面白如纸的憔悴模样,心里闪过一丝歉意。
“把汤药端过来。”
崔衣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陛下,我来吧。”
“不用。”徐亦婵便一勺一勺的往叶千歌嘴里喂药,有时停下来,用香巾轻轻拭去叶千歌嘴角的药渍。
动作生疏,却格外认真。
此刻的徐亦婵,好似褪去了皇的光环和荣耀,如同一名平凡女子。
崔衣很惊愕,从未见到陛下如此细心的照顾别人。
她瞟了一眼叶千歌,心道,或许陛下是因为内疚吧。
“你们小心伺候着,莫让王爷着凉了。”
将一小碗汤药喂完,徐亦婵叮嘱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房间归于安静,叶千歌缓缓睁开,眼中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他被徐亦婵丢在亭顶之上,遭受风吹雨打,最后受凉晕厥过去,他心中怨怼万分,愤怒无比。
他能够包容徐亦婵的小性子,但不代表对方可以肆无忌惮,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甚至性命!
但随即想到徐亦婵放下身份,给自己喂药,他内心的怒意莫名的减少了一些。
他长叹一口气,一股困意袭来,便立马陷入了沉睡之中。
相对于宫内的宁静,宫外却是另一番光景。
暴雨让街上的行人变少了,但无法阻止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城中快速传播。
“叶小王爷继《高山流水》之后,又呕心沥血创作了三曲传世之音!”
这个消息呈爆炸的趋势,在各大坊间茶楼迅速蔓延开来,一时之间,甚嚣尘上。
“不是说《高山流水》是他剽窃的吗?”
“今日早朝,数十位朝臣联名弹劾叶小王爷行剽窃之举,要求严惩叶小王爷。太后听罢十分震怒,速速召见了陛下与小王爷。”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正夸夸其谈,声音带着几丝尖锐。
“然后呢?”旁人听了,连忙催促道。
那人喝了口茶,继续道:“叶小王爷品行顽劣,长安城谁人不知,太后自然不信《高山流水》出自小王爷之手,便质询小王爷,小王爷一直坚持己见,但无人肯信,便招来宫女上琴,弹奏了一曲《醉渔唱晚》,一曲弹完,可是——”
“可是什么,快说啊,你喝什么茶啊真是。”听众很不满道。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小二,上酒,上好酒。”
小二上了壶上好的玉泉酿,那人小酌一口,继续道:“可是,慕容寒慕容公子依旧心存质疑,叶小王爷便一连又弹奏了两曲,一为《春江花月夜》,一为《梅花三弄》。”
“加上《高山流水》,岂不四首了?”人群哗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想不到叶小王爷琴艺如此了得,四首创世之作,足以流芳百世,冠绝天下!”有人赞扬道。
“难怪叶小王爷玩世不恭,天才总是有些古怪行径令人匪夷所思。”
“小王爷藏拙,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我们大徐出了个琴艺宗师,将来甚至媲美乐圣那般的人物也不无可能!”
“天佑大徐。”
那个白面无须的人见状,微微一笑,悄然退走。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相似的一幕发生在大大小小的茶楼酒楼,甚至青楼妓院。
听音阁。
蝶衣痴痴的看着几张琴谱,心里的震撼无疑是翻江倒海一般,两天之内,四首名曲现世。
而且,这四首全都出自一人之手!
“小姐,这几首琴曲,真的有那么好么?”一旁的婢女问道。
“仙音妙曲,绝世佳作!”蝶衣放下琴谱,叹道:“这样的曲子,恐怕我一生也无法作出一首。”
婢女吃惊道:“小姐切莫妄自菲薄,先生可曾赞誉小姐天资艳绝天下。”
“你不懂。”蝶衣摇摇头,走到古琴旁,素手一拨,琴音飞腾,一阵悠扬的旋律绕梁回荡。
若叶千歌在场,定会听出这曲调,赫然是《醉渔唱晚》。
当然,得到消息的还有各大世家和朝臣。
陈府。
“不可能,那个废物创作了四首名曲,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陈瑜吞了吞口水,嘴里不断呢喃着。
“父亲,叶千歌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绝对不可能创作出名曲。”
“哼,假的?”陈谷忠冷哼一声,“琴谱都在这,还能有假么?”
陈瑜一愣,拿起琴谱一看,脸色不由惨白了起来,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叶千歌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
他浑身的不适感已经减轻了许多,看来汤药发挥了作用,但依旧浑身无力。
“好饿。”
他一整天没吃东西,睡了这么久,早已饿得不行了。
“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叶千歌很错愕,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徐亦婵。
徐亦婵没有回答,反而转身从桌子上的食盒中端出一晚粥。
“我自己来吧。”叶千歌道。
徐亦婵瞟了他一眼,将碗递到叶千歌手里。
叶千歌真是饿了,一碗粥,三下五除二,便喝了个精光。
“太医说,你不宜吃太多。”徐亦婵冷冷道,无视了叶千歌再来一碗的眼神。
“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叶千歌问道。
“今日之事,是我疏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