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大院,张鹏直接去了保卫科,把陈铁星说的事情告诉了秦勇。后者立即让小邱写了张告示,贴在饭堂门口。
晚上七过半,张鹏正在小卖部里和马静蕾闲聊,就接到秦勇的电话,说有人提供了线索。赶到保卫科,秦勇将情况告诉了他。厂里有个职工,前两天在河边遇到了个兜售手机的外地人。那人听起来是北方口音,衣服上带着泥灰,像是刚从山里出来。他兜售的手机,一个是荣威的,一个是小米的,看起来都挺新的,而且上面贴了些粉色的水晶贴纸,很像女孩子用过的手机。
得到这个线索,张鹏立即拨通了陈铁星的电话,让他去问李大壮,失踪女孩用的是什么牌子手机。没过多久,张鹏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刘备,听说你这有消息?”
“刘什么备什么。”张鹏很不爽地说道。
“鹏哥,鹏哥,说说呗。”那边憨憨一笑,说道。
“问你她们是用什么牌子的手机,你都还没告诉我呢。”张鹏皱着眉头说道。
“一个是荣威v6,另一个是小米三代。”那边回答。
张鹏顿时吸了口凉气,随即让秦勇把刚才的职工叫回来,又让对方赶紧过来,直接了解情况。
半小时后,一名身高接近两米,膀大腰圆,光着头的壮汉,开着一辆老旧的摩托车,来到大院门口。传达室的李叔通报了保卫科,得到同意后,又要求对方将摩托车停在的大院门口,免得铿铿锵锵的破烂发动机声吵到职工休息,随后放了进来。
没过多久,在保卫科的办公室里,张鹏忽然觉得光线一暗,转头看去,一名光头壮汉正低着头,横着身体挤进来。这名壮汉正是黄沙鲁智深,李大壮。
“刘……鹏哥,别来无恙啊。”李大壮摸着光头,笑呵呵地说道。
两人寒碜了几句,就到会议室,听那位职工口述情况。除了之前的线索,他还回想起,那个外地人挎着个大布包,里面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但其中的一角,露出了花生油的塑料瓶盖。
根据这些线索,可以确定这个外地人有重大嫌疑。
碧水河的西北面,是延绵数百公里的玉龙群山,以及大片的原始森林。进入现代后,很少人再进山打猎,除了护林队外,基本没有人烟。那人很可能绑架了两名女孩儿,藏在在大山里,而他装着花生油,很可能是为了做东西吃。
从会议室里出来,李大壮面色铁青,朝张鹏抱拳说道,“鹏哥,这次谢谢你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张鹏问道。
“再打听听,如果能确定下来,就组织人进山搜寻。”李大壮说道。
“不通知警察?”张鹏嗅到了一丝异味。
“俩丫头,十有八九是被害了。”李大壮捏了捏拳头,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让我们逮住,直接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李大壮的意思,张鹏自然听明白了。找了警察,还得留活口。自己带人干,又在大山里,是杀是剐,想怎么弄都行。
“好吧,注意安全。”张鹏说了句客套话。
“回头请你喝酒。”说完,李大壮抱了下拳,转身离开。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鹏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和他无关了。可没过两天,老园丁就在星火湖捞枯叶的时候,捞到了一件米黄色的女人胸衣。想到之前的告示,老园丁立即将胸衣送到了保卫科。
电厂大院属于军事管理区,没有保卫科的同意,警察是无法介入的。所以很多时候,保卫科都承担了片区派出所的职责。还有就是,保卫科配置了重型火力,以便于特殊时期的保卫工作,装备比特警还好。人员更是从各地调拨的尖兵,比如小邱和小北,就是侦察兵出身,而科长秦勇,更是“潜龙”特种兵,现实版的兰博。
通常只有警察求助于他们,他们根本不需要求助于警察。当然,警察是民事机构,他们是军事机构,大部分事务还是要由警察出面。否则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接到胸衣后,秦勇把张鹏和档案室的主任李大全叫了过来,让他们分析。他毕竟是特种兵,不是侦探,刑侦方面并不擅长。
张鹏看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B杯,刚好够用。”
李大全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道,“这个胸衣是我们华国生产的,却贴着西文的牌子,但又不是外国名牌,厂里的女职工,多少懂点儿货,一般不会买这种。河西村和黄沙村的附近,有几间这样的内衣店,你们可以去问问。”
他喝口茶,又继续分析道,“然后,这个胸衣的颜色偏淡,又是加了棉垫的款式,很符合年轻女性审美观和需求。”
“两侧带子的磨损度较高,显然当事人穿得不怎么舒服。很可能是为了漂亮,牺牲舒适度。”
“从整体上看去,布料较新,应该只穿了一年左右。”他顿了顿,总结道,“初步断定,胸衣的主人是名十五至二十岁的女性。”
张鹏和秦勇听得口瞪目呆,一个胸罩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信息,李大全果然是刑侦的一把好手。
两人还在感叹中,李大全又继续说道,“东西是在星火湖发现的,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当事人被沉尸在湖底,要么是通过地下河道,从碧水河飘进来的。”
“地下河道!”秦勇捶了下手,说道,“我马上带人去看看。”
碧水河蜿蜒曲折,由南至北,汇聚百川,流经大半个华国。星火湖的水,由南面引入,穿过后山开凿的地下水道,由北面出去,重新汇入碧水河。
而后山的这段地下水道,将近三公里。以前是船匪用的,沿途开凿了许多七弯八拐的地下通道,以便于随时躲入山中。但现在天下太平,已经没有船匪了。通道各处都焊上了铁栅栏,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这条水道,是由电厂大院管辖的,头尾都设有哨站,二十四小时有卫兵看守。但不排除,有人从大山里利用地下通道进入。
虽然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但秦勇还是马上带着小邱和小北出发了。若是在他的地盘里出了命案,他的面子上会非常难看的。
整个保卫科有一个加强营的人数,共五百多人,但他只带了两人。因为在地下水道中,人越多就越容易打草惊蛇。张鹏自然是没去的,就算他要去,秦勇也不会同意。而李大全受过伤,腿脚不灵便,也没跟过去。
可当晚,张鹏却做了个梦,梦见秦勇死了!
他大概是从一个落在地上的化妆镜里望出去。这是个黑漆漆的地洞,墙壁是不规则的形状,由凌乱的石头砌成。
洞里点着一支蜡烛,借助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见墙上嵌着粗大的柳丁,缠着两条铁链。顺着铁链往下看,是两具白花花的躯体,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但背部有些起伏,身体不时抽搐震颤,似乎遭到了难以想象的对待。
张鹏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角落的阴暗处,还有个模糊的人影。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让人难以觉察。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梦中的时间很模糊,几乎感觉不到它的流逝。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然后蜡烛就灭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这是真正黑暗,哪怕一丝光线都没有。即便睁着眼睛,也看不到一毫米外的东西。
或许,如果能听见声音的话,应该会有呼吸声,或是别的。
突然之间,角落里火光一闪。是喷射状的,如同一道火舌。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秦勇的脸,惊愕、茫然、呆滞。他似乎还看见了,喷溅而出的血花。
“秦队!”他大吼一声,惊醒过来,浑身冷汗浃背。
凌晨五点,他冲到保卫科,得知秦勇还没回来。李大全还没走,正坐在办公桌后,抽着烟,眉头紧皱。看到张鹏,他立即起身说道,“小鹏,秦队可能遇到危险了。”
“为什么?”张鹏问道。
“时间上,他去的太久。地形上,他处于绝对的劣势。因为甬道中,声音的传播比光线广,对方可以抢占到先机。还有,对方手里可能有人质,他难以先发制人。至少要看清楚情况,才能动手。我刚才应该劝他带多点人去的。”李大全捶了下桌子,一脸懊悔。
“现在怎么办?”张鹏又问道。
“我刚才打电话给邹文仁,让他授权我带人进去找,结果他怕担责任,竟然让我打电话报警。”李大全忿忿地骂道,“真是迂腐!”接着又埋怨道,“当年你爸让我来帮忙,我就来了。结果他自己却跑了,你说这是什么事?”
邹文仁是红星火电的现任厂长,处事温和、待人宽厚,可生性胆小怕事,人又迂腐,有点儿像古时候的酸秀才。李大全是救援队出身,跟着这样的领导,自然感到憋气。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就要埋怨老领导一两句。
“没事没事,我有办法。”张鹏安慰道,接着摸出手机,拨通了邹文仁儿子邹斌彬的电话。
“干嘛干嘛,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几声铃响后,那边接通了电话,传来一个公鸭嗓子。
“秦勇出事了,你快去做做你爸的思想工作,让他通知保卫科的人配合我们。”张鹏急促地说道。
“哇靠,现在才几点,要我去烦我爸,我是嫌皮痒了还是嫌命长了。”邹斌彬拒绝道。
“别啰嗦,快去。”张鹏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要不去,以后被外面的人欺负了,就别来找我。”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真的很急?”
“很急很急。”张鹏强调道,“十万火急!”
“好吧,我豁出去了。”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应该是去烦他老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