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坐。”一位面目颇为清秀的土著人少女为浮士德递上一杯黑色的饮料。浮士德抿了一口,有点像油茶,但是油脂含量要远远超过,又加入了大量的盐,口感滑腻,味道齁咸。
“不管喝多少次,我都不会习惯这个味道。一大早就喝这么油腻的饮料,真是奇怪的风俗。”浮士德向坐在一旁的马鲁拉镇长抱怨道。
在土著人营地的一夜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浮士德平稳地冥想到了清晨。老酋长的想法似乎和他不谋而合,在简单用过早饭之后,对方就邀请他和镇长两人来到了营地中心的巨大木屋中。
其他几人则留在那座帐篷里,名义上是看守被俘虏的占娜丝,实际上谁都知道,占娜丝随时都可以走。
“在丛林里,人们难以获得足够的油脂和盐分,所以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油盐茶的款待。”镇长耐心地为浮士德解释土著人的风俗,自从见识了荒野猎人,他对促成双方的合作越发上心了,显然是被土著人强大的武力吓坏了。
老镇长正要继续说话,屋外却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
“是酋长来了。”浮士德开口,同时示意镇长稍安勿躁。他站起身,快走几步,恰好和正推门而入的酋长在中途会和,“尊敬的大酋长,感谢您提供的美味茶点,愿您的部落一直有吃不完的油盐。”浮士德现学现卖,向酋长致以祝福。
酋长也只带了一个随从,这是双方的默契——能做决定的只有这几个人,多带部下除了增加紧张气氛,并没有任何价值。
酋长现在的样子可与昨天那副衰老的模样截然不同,他虽然仍然显得比镇长衰老得多,但是精神还十分矍铄,说话也中气十足。
“哈哈哈,多谢您的祝福,愿我们的友谊如同您的祝福一样真实不虚、坚不可摧!”酋长开怀大笑,但是话语的内容可没有他表现得那么爽快——如果你是抱着友好目的前来的,那我们自然也是友好的。
换言之,就是异世界版本的“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这种程度的讽刺,对浮士德来说自然如同是微风拂面。但是,如果不作出回应,那就不是浮士德的性格了。
他也微微一笑,夹枪带棒地反击道:“酋长大人和同伴之间的坚定友谊,我是闻名已久啦!真希望我们的友谊也能如此,经受得住种种艰难险阻的考验。”呵呵,大哥别笑二哥,我图谋不轨,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老酋长也没想到浮士德的反击如此凶猛恶毒,直接揭人疮疤,不由得楞了一下。不过,浮士德的讽刺确实戳中了他的痛处,当年的探险确实是老酋长一生的阴影。
一想起陈年旧事,他也不再有心情和浮士德玩这些弯弯绕绕的游戏了。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阁下,我是个乡下人,不懂得你们外界贵族的把戏,我就直说了吧——你们到底怀着什么目的而来?”
显然,老酋长已经看出来了,对面的主事者并非马鲁拉镇长,而是陌生而年轻的浮士德。
“就和我们说的一样,我们是怀着友好的目的而来。”浮士德见对方无心玩游戏,虽然感到有点可惜,但还是迅速进入了正题——时间紧迫,他得在斯奎拉搞定城主那边之前把小镇方面布置妥当。他认为,这件事的完成度很可能关乎不朽兄弟会对他的评价。
“您也知道,双方一直以来的对立,都是那件事的后续影响。”浮士德意有所指,“趁着现在双方还没有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我们更应该暂时捐弃前嫌,携手解决掉它。”
“如果再等下去,双方的血仇日积月累,即使解决掉那件事,和平也永远不可能到来。”浮士德简单地阐述了一下自己的基本观点。
老酋长却嘿嘿一笑,“我倒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掌握着荒野猎人的训练法,手下的武力远远强于马鲁拉小镇,对冲突自然不放在眼里。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浮士德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已经事先考虑过老酋长各种可能的态度,在游说的这一步,他没有可能失败。
“您可能还不清楚,城主大人那边有了新的动作。”浮士德抛出了杀手锏,“马鲁拉小镇已经正式成为城主大人的臣民。而我,就是城主大人委任的包税官。”
酋长脸色一变,他几乎马上就想清楚了整件事情——附近有资格接纳马鲁拉小镇的城主只有一位,那就是统治整个帝国南境的红石城主。而受到红石城主庇护的马鲁拉小镇,其军事力量绝不会比自己的部落低。那么,双方停止冲突确实就成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实际上,浮士德并没有告诉老酋长全部的事实,而是挑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比如,城主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派出军队支援马鲁拉小镇;再比如,现在他还根本不是所谓的包税官。
“但是,如果我们选择和平,那它该怎么办?”酋长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隐去,他眯起了眼睛,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浮士德已经咨询过老镇长了,土著人和殖民者的分裂,最初完全是源自二者的阴谋。他们都受到了血肉之城的诅咒,虽然互相不知道对方所受诅咒的具体内容,但他们要付出的东西却可以通过同一种手段获得——那就是杀戮和献祭。
他们再对方的帮助下,各自在族群里掌握了颇高的话语权,又暗中加剧双方的冲突。很快,两拨人就开始了争斗,甚至是仇杀。
最初,二人是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但随着各自族群的迁居,二人断了联系,关系也逐渐变质。
其中,马鲁拉镇长真的担任起领袖的指责,开始更多的考虑小镇的利益——他们推动的仇恨,终于也作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镇长不知道老酋长是否和自己一样,但他知道,仇杀是掩饰献祭的唯一手段,一旦双方达成和解,最先遭殃的就是老酋长和马鲁拉镇长两人。
“所以,您也明白我们这次的来意了。”浮士德露出了微笑,“我们团结协作,再次进入那座古城,彻底解决掉诅咒的问题。”
浮士德轻轻靠在扶手椅上,“到时候,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就让他烟消云散吧。”数十年来,小镇居民和土著人的流血冲突,在浮士德嘴里,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