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风没想到有此一问,他愣一愣,脸上没有人变化,依旧温和如常,显地极有涵养。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一旁的岳云飞就再次踏前一步,指着岳池低吼道:“岳云池,这是我岳家长房长子,你简直是目无长兄!还不快点下来,难道非要让家主请出家法吗?”
他愤怒地说着,却开始拿眼睛去看岳长空,这两句,连着呵斥带着告诫,表面上看是一个堂兄在回护自己的堂弟,可实际,他已经隐晦在暗示自己这个当家主的爹该动手镇场子了。
岳云飞看着岳长空,心中不无得意的想:“本少爷如此一说,面子里子都有了,还能借机报了几天前的大仇,真是妙啊,岳云池,你自己找死,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好了,哦呵呵呵呵呵……”
岳长空依旧不说话,站在那里犹如崖上松柏,嵬然不动。
而见到岳长空不说话,其余三大家长也都是一言不发,至于角落里那仿佛没有丁点存在感的族老们,就更不会先开口了,他们这些老人家,一个个定力深厚,宛如砥流磐石,看上去别岳长空还要沉稳三分。
岳池这时候却是轻笑起来:“呵呵,长房长子啊,却是云池失敬了。”岳池当即对岳云风抱拳一礼,在礼节上,他犯不着与他们斤斤计较,所以姿态神情做的都是毫无瑕疵。直起身来后,岳池又笑了,脸上带着好奇之色,对岳云风问道:“看兄长的样子,也有二十出头了吧,怎地还没进入元阳山门呢?莫非……”
迎着岳池的目光,岳云风笑道:“云池小弟有所不知,云梦泽秘境六十年才开启一次,寻常人一生都未必能有资格进去一看究竟其中,为兄十年前没有加入元阳山,便是因此了。”
对于岳云风,岳池的心中已经将这个人判定为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了,自己两次攻击他,都不能让他心神动摇,可见此人城府极深,修为也看不轻,在进了那秘境后,若是对自己做些什么的话,自己将毫无反抗能力。他当即冷笑两声,就要进行第三次试探。
“好了云池,你站到三房队伍中去吧。吉时快到了。”
岳长空突然出声,却是打断了岳池的话。声音虽然轻缓,但字字清晰,犹如玉珠落地,语气里面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感。他看着岳池,心道:“这个小家伙现在浑身是刺,他遭遇刺杀,又不确定敌人的谁,所以干脆见谁都刺一下……”
“哦。”
岳池答应一声,显得乖乖巧巧,这一次他没有继续留在台阶之上,而是在岳长空话音落下之后,直接就扭头往三房坐在的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岳池向下走了一半的台阶,离三房的人群已经很近的时候,他才小声嘀咕道:“三房家长之位空悬十几年,现在我都十六岁了,还不让我坐那个位置,我三房可是有自己的族内法的啊,我爹十六岁不也没参加什么成年礼。况且成年礼不就是去参加升仙大会么,以我的实力去了多半回不来了吧。到时候,岳阳老祖的血脉就要断绝,三房也要旁落了啊……唉——”
这般絮絮叨叨的往下走来,最后一声叹息更是荡气回肠,而四周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是彻底的静止了下来。
在这岳家祠堂中的人,要么修仙道,要么修武道,除了那些稚子蒙童之外,修为都不会太低。岳池的嘀咕声是小,可此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的声音也就仿佛在他们耳边响起的一般。
所有人都被岳池的话给吓儍了,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质疑岳长空的威信,同时也一口道破了家族内部的龌蹉,这是……一耳光掴在了家主的脸上啊!
岳长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眼中精芒爆闪,这几日下来,他已经高看了岳池好几眼了,可想不到,居然还是小看了他。
这个时候,岳池回到岳阳城所做的一切,已经全部在他心里一一串联起来了。
“从城门口那次殴打开始,然后又是在元灵殿内跟自己针锋相对,便是在试探自己了,自己将他当成一个孩子般的糊弄,过后他已经感觉到危险加深了吧;于是接着,他就袭杀了自己派过去的李材等人,继续试探,也是在警告,紧接着在揽月楼中遇到左李两家相亲,他借机对左南明发难,同样还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可惜,我依旧是掉以轻心了,没将他放在眼中;而他在感受到极度危险之后,就已经有了在今天动手发作的打算了吧?而且他深知三房在岳阳城中根深蒂固,在民间的名望更是无可替代,如此大势就在那里,他只需要去招呼一声就可以轻易接过来……”
“如此简单却深沉的布局,竟然将我也骗了过去,心机、智力、城府、胆魄……三房的种当真要别其他人强不成,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资质不行的,可只是在逆境中磨砺了数年,就有了这样的手腕,可谓可怖。还好,他的资质将他限制死了,不然……哼!岳阳城,哈哈,我即便是用心经营十几年,也不及三房小儿的一声呼喊……”
岳长空心念百转千回,瞬时间就将岳池的种种心思和手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随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还在继续往下走着的岳池,神色之中,已经多出了几分慎重,他目光移到岳云风身上,神识顿时就蔓延了过去。
岳云风此刻也是怒极,在得到父亲的传音之后,原本退了回去的身形再次踏步而出,指着岳池的背影,喝道:“大……”
后面那个“胆”字还没出口,就只见从三房队伍中走出了几名老者,其中一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朗声道:“家长请留步。”
这一句话出口,周围连呼吸都顿滞了下来,而岳云风则是直接愣在了那里,没能再说下去。
这个开口说话的人,是三房旁系岳长寒,说是旁系,但其在整个岳家的威望,普通堂主、管事都比不上,而真正让岳云风忌惮的,这岳长寒是族老岳水魂的儿子,他这时候站出来说话,是代表他自己还是族老呢?耐人寻味啊。
岳长寒叫的是家长,自然就是在叫岳池了。
岳池闻言站在了原地,笑道:“寒叔是在叫我?”
“是的,家长。”岳长寒答应一句,然后仰首对上方的岳长空,以及三名家长,乃至一众族老,道:“家主和族老容禀,我三房先祖岳浩然感念宗法无情酷烈,所以特意制定了我三房独有的族内法。
其中对于家长继承权,确有明文规定,大意是,当三房家长空悬时,只要三房直系血脉成年,即刻享有家长之权利,而且是不需要进行成年礼的,同时族内法上还注明了,若是宗法与族内法相悖,则依照族内法行事。”
岳长寒指了指岳池,高声道:“所以,方才家长说的很对,他根本就不需要去参加什么成年礼什么升仙大会,根据我三房族内法,他今年已满十六岁,就已经是我们三房的家长了!”
岳长寒说完,目光灼灼地往向了岳长空。
而岳池这个时候也回转过身来,微眯起眼睛,看着岳长空的眼神中寒意森然,心中却在暗道:“我算的没错,只要我敢站出来,就一定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站出来声援我的,现在呢,岳长空,你又打算怎么做呢?……老子可不是几年前那个岳云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