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改变是需要动力的,启灵大典以及道盟的存在肯定不是偶然而成,墨非猜测这三千年中大概出现了什么巨大的变故,才逼得他们改换了一直以来的传统方式。
但这种改变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利好消息,接下来只要搜集信息,顺便搞清楚逸仙镇的位置就好了,七月十五,距眼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来得及。不过这期间最好还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出身证明”。
思量着这些,没过多久,塞边客栈便到了。墨非付了车钱,一下马车,便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街上太安静了,这里虽然客人不多,但却从没断过人,而且周围也住了十多户人家,平日里鸡鸣犬吠,几乎没有一刻如此静过。
四周静谧的可怕,仿佛这一片天地间只剩了他一人。
来到客栈门外,墨非一眼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和常见的篷车不同,这车足有丈许长,两米多宽,木窗上雕花十分精致,车顶遍缠绫罗,奢华非常。
马厩里还有五六匹高头大马,都颇为神骏,石槽里盛满了豆糠,但那几匹马却都是僵硬的立着,如同塑像般一动不动,对面前的事物视而不见。
这种诡异的情景让墨非心中警惕,客栈的大厅敞着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一张桌上还摆好了酒菜,却不见食客。连小二和店家也都不见了踪影。
外面阳光普照,但墨非心中却阵阵发寒,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但记忆体是必须要拿回来的。只犹豫了片刻,墨非便毅然上了二楼。
他不敢发出声响,一直踮着脚来到之前自己住过的房间。这里空无一人,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显然时间还早,又没有新的住客,小二还没有打扫。
他来到床下,自墙角处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用手捏了捏,感受到里面的硬度,放心了一些,至少记忆体没有丢。把香囊揣回怀里,他不敢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久留,赶紧下楼,就要偷偷溜走。
但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听到一声冷哼,紧接着身体一僵,仿佛一根根钢丝锁住了关节骨骼,一只无形巨手将其整个抓住,一下又拖了回去。
这巨手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以至于连智群都未能做出任何反应。甚至于被抓住之后,身体、刚练出来的那缕内力乃至于精神都似乎被短暂麻痹了。醒过神来的时候,墨非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昏暗的地下。
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变化,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昏暗中有种古怪可怖的仿佛溺水般不成调的声音,以及许多沉闷的呜呜声。
“公子,又抓到了一个小子。”他听到背后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想要转头去看,但身体仍旧不听使唤。
“扔那边。”回答他的是一个仿佛从九幽地底冒出来的冷酷男声。
墨非被甩到墙边,摔倒在地。他发觉身边还有着其它人,都是一副凄惶恐惧的模样。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些人是谁,突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扩张开来,墨非视线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侧对着他,身量高大,在迅速退却的光芒中看不清面容,但似乎十分年轻,长发及肩,身上穿了件浅色的袍子,他的右臂高举,手中拎着一个古怪的东西。
仔细的看,那分明是一个萎缩到极点的人,光竟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穿透了衣衫,仿佛一个正在熄灭的人形灯笼。
那面容依稀还能看出是客栈店主人,但原本那张胖胖的圆脸此刻比骷髅还要瘦削,并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先前听到的溺水般的喀喀声便是从那人形的口中发出,那并不是呼吸——他已经死了,那是其体内的气体被挤出喉咙时的声响。
不过片刻功夫,那人形就缩小的仿佛一只佝偻的猴子,衣衫纷纷滑落下来,于此同时,一点幽蓝的光芒衰落至黑暗之后,再次闪烁出来,仿佛穿透了那可怖尸体的血肉骨骼,使其如同剔透的水晶,那形体中畸变的扭曲结构分毫毕现,就像是一副立体的X光照片。
每一次闪烁,幽蓝的光芒便更强一些,那尸体也更小一些,这明明是极为可怖的景象,但墨非却诡异的无法移开视线,他听到了周围许多人呜咽般的闷叫,头皮发炸,但这种恐怖中,却有种同样可怖的吸引力,他直直的盯着那融化般的人形,只是几瞬,尸体便完全消失,那年轻男子手中出现了一粒幽蓝的杏仁大小的种子。
一看到那粒种子,墨非心中便油然生出一股渴望,仿佛饿了大半个月之后,看到了顿美餐,或者在沙漠中跋涉了千万里终于望见绿洲。
他听到自己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但脑海中突兀的一痛,如同千万根钢针骤然刺入了手指,但这无法忍受的剧痛一闪而逝,他还没来得及惊叫,那痛苦便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渴望。
这是智群通过痛觉中枢传来的警告,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大堆身体异常信息,包括丘脑过度兴奋,多巴胺过量分泌等等。墨非立刻便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应该是遭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幻术的精神攻击。
而攻击的源头便是那粒幽蓝色的种子。
即便此时再看,那粒种子依然仿佛最诱人的美食一般。甚至智群已经抑制了丘脑的摄食中枢,并使饱食中枢持续兴奋,他仍能感受到那种吸引。
那种子闪烁了两个刹那,突然一瓣嫩芽从中抽出,紧接着伸长,婀娜婉转的抬升,仿若一条碧蓝的晶莹的蛇,又如同旋舞的天女的丝带,片刻后,一株花苞在顶部孕育,忽而盛开,点点幽蓝光芒绽放,昏暗的空间仿若变作了灿烂星河。
那花有六瓣,通体透亮如同胆矾结晶,湛蓝光芒仿佛心脏跳动般忽明忽暗的闪烁,从根部直至花蕊,像是有无数条光纤神经在脉动,漂亮的难以形容。墨非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事物。
但刹那的绽放之后,一颗荧蓝的细小的果实在花瓣中央渐渐凸显,那花开始疾速的凋零。
不过几瞬,蓝色的花整个枯萎,仿佛燃尽的纸屑般化作黑的灰烬,仅有一颗米粒大的东西留在那人的掌中。
随着他一声满足的叹息,那粒东西也没入了他的手掌,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