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徐亮找块石头坐下，让端晴讲一讲关于“文明竞技场”的事。
这个东西，这个名词，已经很多次出现在他们的讨论中，确实到了彻底说清原委的时候。
徐亮拖着下巴看着端晴，表情十分认真，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听很多关于科技的名词。没想到关于这一点他却是猜错了：端晴说的内容非常浅显易懂，连非洲难民都能明白。
端晴看了妹妹端寒一眼：“你来说？还是我？”
端寒头也不抬：“你。”她现在有了新玩具——超级钳子，研究的劲头一上来，那真是什么都不管了。
端晴叹了口气，道：“好吧。”
“文明竞技场，其实就是一个让不同文明直接之间产生关联的地方。那么想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们得先简单说一下宇宙之中各个文明的关系。”
“不同的文明之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和谐融洽、共同发展的？还是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这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徐亮插了一句：“不同文明之间的关系？不应当是遵循黑暗森林法则么？”
端晴：“嗯，确实是有这样的一个黑暗森林假说。这是一个在我国的文学界非常出名的科学假说。”
端晴这话说的……怎么听都有一股嘲讽的味道。
“其实是这样。”她继续道，“如果满足了猜疑链+远距离通信+各种其他限定条件等等，‘宇宙是一片黑暗森林’这个假说的确是有可能成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所有的生物文明都必须要把自己藏起来，以免被更高级的文明干掉。但是，黑暗森林法则背后的限定条件太多了！多到一旦其中的某个限定条件错误，那么假说也就不成立。”
“事实上，关于宇宙之中各个文明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有黑暗森林假说一种，还有其他的各种可能的猜测，这些猜测都有可能符合实际情况。而我下面要说的一种，就特别符合现在的情况。”
徐亮：“另一种假说？不同于黑暗森林的？”
“是的。”端晴道，“相对应的，你可以把它称之为——茂密森林假说。”
茂密森林假说？
徐亮皱眉头想了半天：“这是在山寨大刘么？”
“咳咳，名字不重要。”端晴，“重要的是假说内容。”
她晃了晃手中的显示板，意味着这些内容的出处：“先说一下，内容来自这份资料，和我帮助文明竞技场建造能源供应的发电厂是一样的，但是其加密等级非常高。妹妹的加密算法突破之后，我才能逐渐的、少量的、破译这份加密之后的资料。”
“好了，继续说茂密森林。”
“这个茂密森林假说，和我们的科技树问题密切相关。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说的‘科技树’问题吗？”
徐亮点头：“嗯。你还问如果人类的科技树点歪了会如何。”
端晴：“是的。这份资料显示。大部分文明，或者应该说，绝大部分文明，99.9999%的文明，它们的科技树，都会点歪。”
“事实上，想要拥有比较健全的科技树，是一件很极为困难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好比说我们的敌人，掀起了海啸的海底文明，它们主点的是生物科技，也是绝大部分文明选择的科技，或者也可能加上了少量化学科技。那么，它们这个文明，就很难，或者说，没有能力朝其他方向继续发展了。”
“物理、机械、数学、信息科学、艺术……等等等等，这些内容就全部和它们无源。它们只能在生物科技这一条路上发展下去，从一阶到二阶到三阶，直到‘超越’，达到完满科技的水准。”
徐亮喊了停：“稍微慢点！为什么只能发展某一个门类的科技？为什么不能全面发展？这解释不通。”
“因为无法精通。”端晴道，“任何一门科技，都浩烟如海。想要钻进去，并有所成果，需要消耗无穷多的努力，而通常来说，一个文明根本无法在超过一门以上的科技上同时有所建树！”
“这就好像上学的时候，每个班上都有偏科语文的偏科数学的偏科英语的，得第一名的那个人很可能也是某一科目的第一。但是每一门科目都是第一的人却很少见！因为不需要每一门都拿第一才能总分第一的，而每一门都拿第一，也几乎不可能！”
“科技也是这样，任何一个文明，都很难精通全门类的科技树。”
“这就是科技树原理！而这个，也是茂密森林假说的基础。”
徐亮：“等等，这里有问题。”
“你说。”
“虽然很难，但不代表不存在。总会有那种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历史政治都拿第一，总分也当之无愧排第一的超级学霸存在，这就违反了你说的科技树原则吧？”
“当然有例外，当然有全能的文明。”端晴说道，表情有一点小小的自豪，“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人类文明，就是这样一个‘意外’的存在！”
“我们，就是那个极少数的，只占小于0.00001%的数量的那种，有着几乎健全的科技树的文明种族！”
“从这份资料当中，我们知道，大部分文明都选择，也只能选择单独发展一门科技。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我们人类文明就是很特别的例外！”
“你想想看，甚至连我们的中学生，年纪不到20岁的那些小可怜们，都要学上个七八门功课，而且还要考试！”
“这，有可能是在绝大多数文明当中，完全不可思议的！”
“这种现象，在其他文明当中，是不存在的！”
“我们人类，是难得的，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这也就是这份资料当中告诉我们的有趣内容了。”端晴说着，再晃了晃手里的小型平板显示器。
徐亮点头：“也就是说，如果我这样的学渣生在别的文明里，就不背负学渣之名了。”
“差不多。”
徐亮：“……OKOK，那么你说的这个科技树原则，和刚才你讲的文明之间的黑暗森林法则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端晴严肃道，“这直接决定了文明之间……是和是战的问题！”
“你想想看，一个文明，只要其科技等级没有突破三阶，达到传说中‘超越’层级，进入无所不能’的阶段，就会收到各种各样的限制。”
“比如一个以音乐为根本的文明，依靠音乐陶冶自身情操既可以用来享受、也能伤敌人于无形，但是碰到一个研究声波的物理文明，就彻底完蛋了。因为音乐的本质是震动，必须通过物理方法实现。同样的，这个研究声波的物理文明，必须要有能够进行工程实现的‘工程文明’才能把它的物理理论变成现实，否则的花，写满公式符号的数学语言，无论如何也不能拿来创造产品。而只懂得工程建造的文明，碰见了以材料腐蚀著称的生物科技文明，那么无论生产出什么东西，都会直接被融化掉……我说的这些例子都仅仅是假设，但这其中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徐亮理解。
这其实就是一物降一物的意思。只不过扩展到了宇宙层面。
端晴继续道：“这个科技树不互通的假说，其实是和黑暗森林假说完全不相容，因为这意味着，没有最强的文明！只有相对强大的文明！”
“就算某一个文明能够将某种科技，发展到第三阶，只要没有到达‘超越’级别，就没办法做到无敌。很有可能有一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文明，可以把它干掉！”
“不存在那种超级文明，可以清扫一切低级文明，并且铲除潜在威胁的事情！”
“因为每一个文明，都有可能威胁到其他的文明！”
“你知道这就好像什么吗？这就好像一个特别茂密的森林一样！就是类似于亚马逊平原那种超级热带雨林。”
“你觉得，在那样的雨林中，什么物种是最强的？”
“动物？植物？黑猩猩群体？蚂蚁？食人鱼？美洲虎？都不是！”
“因为在这样的森林中，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算是最强的生物，也有可能下一秒，就被别人轻松弄掉！”
“在一个超级茂密的大森林中，有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不同物种！动物、植物、细菌、病毒、蛋白质颗粒……各种不同的分类，各种不同的形状，各种不同的生存方式……没有一个能够一统全森林的物种！不存在一个森林里面全是老虎，或者全是蚂蚁，全是炭疽病毒的情况！有的，只是残酷的竞争，与相对的动态平衡。”
“在这样的森林中，你找不到能够干掉所有一切的文明，永远处于动态平衡之中的超级茂密深林！”
“这，便是茂密森林法则的基本雏形了！”端晴终于总结道。
茂密森林法则……徐亮认真反复咀嚼这个名词……乍一听完全就是扯淡。但是仔细想想，如果在每一个文明都只能点一条科技树的情况下，似乎……也不是不能存在？
就好像老虎有巨大体重和灵活身体，但是被箭毒蛙盯上也绝对会被毒死，可是箭毒蛙的毒液对于食蛙蛇来讲就完全没效果。除非达到那个“超越”层次，否则就只存在物种相克。
似乎，有理？
徐亮：“那么按照你说的，在茂密森林法则下，物种之间的关系，不不，文明之间的关系，应当是什么样的？”
“在茂密森林法则下。”端晴说道，“文明之间的关系，应当是——圈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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