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目一开,杀人盈野!
既然都是来迎孙绍宗的,又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些个传闻?
于是当下人人变色,有那胆怯的,忍不住便连连后退。
“哈哈哈……”
这时就听孙绍宗爽朗一笑,指着自己的额头道:“诸位且看仔细了,这不过是征讨蛮人时留下的疤痕而已,惯常倒不怎么显眼,只有情绪激动气血上涌时,才会显得格外红润些。”
众人听了这番解释,又见那血目的确只有几分轮廓,并非是真正的眼睛,这才或多或少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等到孙绍序重新上前搭话时,却仍是少了三分亲近,多了七分敬畏显然对这血目之说,仍是未能完全释怀。
孙绍宗倒也懒得多做解释,与他寒暄了两句,便转头歉意的向王仁拱了拱手道:“既是我家三哥亲至,王兄的酒宴……”
“同去、同去便是!”
王仁方才被晾在一旁,便憋了老大的不满,只是这孙绍宗今非昔比,他又是奉了父命,特地来拉拢孙绍宗的,所以才极力按捺住了脾气。
此时听孙绍宗又要推脱自己的邀约,却那还耐得住性子?
不等孙绍宗把话说完,便断然道:“既然是二郎的同宗兄长,那也算不得外人,同去、同去便是!”
说着,也不等孙绍宗答应,又向孙绍序问道:“尊驾是要乘车、还是骑马?可要王某帮着安排一二?”
虽是用了‘尊’称,言语间却哪容得孙绍序拒绝?
而孙绍序久居金陵,又如何敢得罪如日中天的‘江南王’家?
忙不迭赔笑道:“不敢劳衙内费心,邵序的马车就在附近,随时都可以动身。”
眼见他转身喊过家仆,命其先行回桃园镇传信,孙绍宗却哪还有什么推脱的理由?
也只得摆出一副欣然从命的架势,随着王仁向外行去。
刚走了两步,又见一华服少年牵了匹骏马过来,攥着缰绳拱手笑道:“小弟薛蝌,见过孙家二哥。”
薛蝌?
孙绍宗稍一迟疑,便恍然道:“原来竟是薛大头的从弟,却不想生的如此出落,跟你家哥哥可是大不一样。”
因言语间涉及了堂兄,薛蝌并未搭茬,只是微微一笑,拍着身旁那匹黑马道:“瞧见王家哥哥特地备下的好马,小弟那些薄礼实在是拿不出手,没奈何,也只好厚着脸皮将它牵过来借花献佛。”
难得他小小年纪,就能把马屁拍的如此精熟。
只可惜那王仁却并不怎么领情,自顾自的上了那匹乌云踏雪,扬鞭往城内一指:“二郎,天色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尽快动身吧。”
这颐指气使的架势,让孙绍宗更是暗自摇头不已。
当初王子腾在京任职时,这王仁一贯循规蹈矩,全不似别家纨绔那般嚣张跋扈。
谁知才出京做了几年帮闲,便养出一身目无余子的骄横。
只是……
他今儿却找错了发号施令的对象。
孙绍宗冲他飒然一笑,却并不急着上马,而是毕恭毕敬的将孙绍序送上了马车,又回首向薛蝌道:“左右都不是外人,薛小弟也一起聚聚如何。”
这话却是有些僭越了,毕竟他同王仁也并没有多熟悉,当着主人家怎好问都不问一声,便直接邀人同往。
当然,因为有方才王仁强邀孙绍序在先,他这般做法,倒也算不得太出格。
王仁脸上笑容一僵,不过面对薛蝌征询的目光,还是挤出几分笑意道:“我也正有此意,不曾想倒让二郎抢了个先。”
“既如此,小弟便却之不恭了。”
薛蝌顺水推舟的一拱手,转回身向自家马车行去时,眉头却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孙绍宗远在湖广,对王仁近年来的所作所为知之甚少,但薛蝌近在江陵,却如何不知王衙内的霸道?
仗着王子腾滔天的权势,等闲三四品的官员,他也是说甩脸色就甩脸色。
怕也只有各地督抚出面,才能让王衙内稍稍收敛。
而孙绍宗这个四品招讨使,显然还不够格让他忌惮就算回京后能再升上一级,也不过是从三品罢了。
哪究竟又是什么原因,让王仁在孙绍宗前,不得不收束脾性?
薛蝌脑中急转,脚下却也是片刻不停,快步到了自家的车队前,正要越过第一辆马车,却听车夫犹犹豫豫的互换了一声:“大爷……”
薛蝌脚步一顿,随口吩咐道:“你先送小姐回家,顺便禀告母亲一声,就说我要去王家做客。”
说着,薛蝌便径自越过了头一辆马车,到了第二辆马车前,将手往上一伸,立刻有人用力握住。
他正待借力攀到车上,却忽觉有些不对,自己掌心里那只手分外小巧,且细腻似玉、弱若无骨,哪里是一名车夫能够拥有的?
薛蝌猛地抬头,却正对上自家小妹那俏皮的眉眼。
感情这丫头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青衣小帽,偷偷替下了第二辆马车的车夫!
“你这丫头……”
薛蝌当下就变了颜色,有心要呵斥几声,却又唯恐家丑外扬,只得放低了音调,喝令道:“快回你车上去。”
薛宝琴嘻嘻一笑,从对面跳下了马车,又隔着车辕小声道:“哥哥,我方才使人打听过了,孙将军这次回京,有可能要担任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
怪不得!
怪不得有这么多官绅,赶着来讨好孙绍宗;怪不得那目无余子的王仁,对孙绍宗隐隐有忌惮之意。
原来孙绍宗就要充任天子耳目了!
薛蝌正心下恍然之际,车厢里忽然又钻出个人来,定睛一瞧,却正是这辆马车的车夫?。
原来那丫头打扮成车夫的样子,只是想给自己通风报信而已。
薛蝌心下一暖,恰巧听得车轮滚滚,那头一辆马车已然调转马头,向着城中行去,便下意识的投去了欣慰的目光。
然而……
他这一眼望过去,却又对上了薛宝琴得意洋洋的小脸。
“驾~!”
不等薛蝌再说些什么,薛宝琴一抖缰绳,赶着那马车疾驰而去。
这死丫头!
薛蝌恼的直跺脚,可王仁却也已经等得不耐,已然派了人过来催促,于是他也只好上了马车,赶奔王家在金陵的老宅。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