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后院还有老远,就听到一片嚎啕之声。
都不用细听,就知道那动静最大的那个,肯定是自家儿子。
不过稍弱些的那个……
多半是自家‘大侄子’孙承嗣。
啧~
这皮猴子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每次碰面都要把弟弟弄哭,挨了几次打骂也不肯悔改。
果不其然。
孙绍宗紧赶几步到了家中,就见自家那皮猴子正满地打滚,阮蓉拎着个鸡毛掸子坐在当中,旁边鸳鸯抱着孙承嗣,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架势。
“二爷!”
“二爷。”
看到孙绍宗自外面进来,满屋子女眷忙都躬身见礼,唯有阮蓉攥着鸡毛掸子,依旧在罗汉床上凹造型。
孙绍宗上前从鸳鸯怀里接过孙承嗣,看看终于停止了打滚,正捂着眼睛偷瞧自己的孙承毅,无奈问:“这回又怎得了?”
“还不是这小畜生又生事!”
阮蓉愤愤的把鸡毛掸子一丢,指着儿子骂道:“一个没看住,他就从厨房偷了辣酱哄承嗣吃,问他,他还振振有词的说是有福同享!”
这小兔崽子!
孙绍宗闻言也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府上试做的那几罐辣椒酱,对他而言都算是重口味了,何况是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
孙承毅被瞪的一缩脖子,扁着嘴、抽着鼻子,又要放声大哭。
“起来回话!”
孙绍宗见状一声呵斥,这小子才把哭声憋了回去,磨磨蹭蹭的自地上起身,嘴里还嘟囔着:“弟弟、一点点、少少的。”
他大约是想强调,弟弟只吃了一点点而已。
石榴正好凑上来,想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闻言哭笑不得的道:“小祖宗,你就少说几句吧。”
孙承毅这才郁郁的闭上了嘴,不过没等石榴拍完他身上的尘土,小家伙就又转了心思,跑过去保住孙绍宗的大腿,闹着要爹爹抱。
孙绍宗一抬腿,把这小子勾起三尺多高,顺势‘丢’到了罗汉床上,笑骂道:“弄哭了弟弟,你还有脸要爹爹抱?去,把那皮球找出来,带着弟弟去院里玩儿,再敢弄哭哪个,小心老子打的屁股开花!”
孙承毅没完全听懂,不过‘皮球’二字,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下欢呼着钻到炕桌底下好一阵乱翻。
不多时翻出个裹了熟皮子的猪尿泡,用力抛到地上,自己又利落的爬下罗汉床,似模似样的一记大脚开出,那球便咕噜噜的滚到了门槛前。
石榴下意识的到了门前,想要帮他挑开帘子,不过刚一抬手,却又迟疑起来,回头向孙绍宗征询道:“二爷,外面天寒地冻的,是不是……”
“男孩子哪有这么娇气?”
孙绍宗不以为然的说着,顺手把‘大侄子’放到地上,不出意料,小家伙早忘了方才的‘仇怨’,吱哇乱叫的追随在‘堂哥’左右。
解决掉这兄弟间的小小冲突,孙绍宗便径自往罗汉床上一歪,取了几个核桃随手掰开,挑着果仁往嘴里丢,状似悠闲,眼睛却悄悄往外踅摸着。
“甭费劲了。”
阮蓉与他处的最久,自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面示意石榴又端来盘糖炒栗子,一面道:“毕竟是大太太的亲戚,我让她们先去那边儿商量清楚,也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难堪。”
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回来这半天,也不见香菱和尤二姐两个,过来禀报在邢家的见闻。
心下恍然,孙绍宗嘴里却欲盖弥彰:“我是怕两个孩子磕着碰着,哪里就说到香菱和尤氏身上去了?对了,今儿晚上吃什么?”
虽明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阮蓉也懒得继续深究下去,便接茬道:“你昨儿不是说了么,要用那辣酱做些新鲜玩意儿?中午赵管家特地让人收了只獐子,眼下灶上正拾掇着呢。”
从獐子和辣酱起头,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通,眼见日头西落,香菱和尤二姐也终于从大房哪边儿赶了回来。
原本依着香菱的性子,是要先回完正经差事儿,再说旁的。
但孙绍宗却不想在阮蓉面前,讨论纳邢岫烟为妾的事儿,便嚷着要先开席用饭,别的什么事情,等晚上再说不迟
于是八荤八素十四菜两汤,就陆续摆上了桌,压轴的,正是用辣椒酱烧制的‘酱爆鞭花’和‘砂锅鹿宝’。
毕竟是头一回试做,其实味道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可以称道只有‘鲜、辣’二字,实在不怎么合阮蓉几个的口味。
于是这头獐子,倒有大半都祭了孙绍宗的五脏庙。
正所谓饱暖思X欲,更何况是吃了这许多火烧火燎的大补之物?
眼见阮蓉押着儿子去里间沐浴,女儿也被晴雯带到了西厢,孙绍宗抿着杯中的残酒,目光便在香菱与尤二姐身上来回打转。
尤二姐在旁的事上,未必能有多聪明,偏在这上面最有天赋,当下便猜出了孙绍宗心思。
于是一边褪了外袍,把个胸襟撩弄的肉隐肉现,一边揽住香菱的肩膀,嬉笑道:“过几日姐姐搬去那边儿,往来可不就如眼下这般方便了。”
香菱却不疑有他,忙道:“其实也没几步路,你我勤……呀!”
尤二姐缩回作恶的手,掩着嘴一语双关的笑道:“姐姐倒真是个‘实诚’的,我却不是在说什么以后,而是想着晚上同姐姐做个伴儿,不知姐姐那里可还容得下我?”
香菱便是再怎么糊涂,此时也回过味来了,忍不住红着脸瞟了孙绍宗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的,心下便再怎么不情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后三人便半推半就的,借着要禀报在邢家的见闻,挨挨蹭蹭的到了香菱屋里。
…………
却说晴雯安顿下囡囡,刚回到西厢客厅,就听到里间尽是些不堪入耳的动静,其激烈程度竟还远超平日。
呸~
早上还说不想趁机要个儿子呢!
晴雯暗啐了一口,板着脸把装作收拾屋子,实则在听墙根的小丫鬟统统赶了出去,然而独自在罗汉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侍弄着针线活儿。
靡靡中,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里间的房门忽然左右一分,晴雯抬头望去,见出来的是衣衫不整的孙绍宗,脸上的红霞顿时蔓延到了耳后。
一面扭转了娇躯,背对着房门;一面却又轻车熟路的,把针线全都放回了簸箕里。
等到那一双熟悉的臂膀,将自己紧紧环住时,晴雯忙又将美目紧紧闭合,却是丝毫也没有挣扎的已死,任由孙绍宗将自己抱起,大步流星的回了里间。
直到同两个白羊也似的人儿躺在一处,她才猛然察觉出不妥来,只是再想挣扎时,却早已经晚了。
半诗云曰:
纳纳春潮草际生,商船鸣橹趁潮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