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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平原津

入邯郸见到相邦春平侯,廉舆的任务就此完成。 接下来便是大人物纵横开阖,力挽天下倾覆之危局。不过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些大人物在干嘛,肯定会大失所望。

临淄王宫,刚刚服下最后一杯不死药的齐王田建又一次看到了仙人,那仙人披着云裳,踏云而来。似乎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奈何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他现在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似要乘风而去,他要飞升成仙了,他肯定是要飞升成仙了。

“大王?大王!”田建看到的仙人就是他所宠爱的丽妃。刚刚田建赐半杯不死药给丽妃,丽妃流着泪拒绝了。田建知道她不喝是为了自己,王心一时间大慰。

“少夫人,这该如何是好?”大王服完不死药就像疯了一样,寺人宫女全都慌了。

“速去请正来。”丽妃倒不慌张,这不是大王第一次在她面前吃不死药,这是第三次。

夏天大麻籽不能播种,忍不住的田建把预留的大麻种也捣成汁吃了,反正、反正楚王说了他会在苑囿里种,明年丰收时问楚王讨要便是。田建在豪麻汁带来的快感中享受一夜,第二天慵懒的没有上朝,直到听闻楚使成介来访,才在正寝燕朝召见了他。

“贵使至临淄所为何事啊?”拖着调子,田建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举着旌节的成介对此好像没有看见,旁边的齐相后胜笑了一笑,又很快收敛了笑容,仿佛从未笑过。

君臣都很怪异,成介对此只能熟视无睹,他揖告道:“敬告大王,寡君下月恐又要出海,特命臣至临淄告于大王,请大王下月与楚赵两国会盟……”

“楚王这是何意?会盟既定于九月,便应在九月……”后胜神色一变,当即出言打断。

“齐相意欲何为?!”成介不仅是使臣,还是诸敖之一,后胜敢打断他说话,他就敢怒目而视,他要是再敢无礼插嘴,他就拔剑一剑砍了他。后胜被他一瞪,畏惧中身子忍不住后缩。

“寡君已动身赴齐,离都前又遣使入赵,请赵王下月赴齐会盟。三国会盟,宜早不宜迟,如此才能震慑秦人,望大王准允。”成介又对田建揖礼。

“大王切勿听信他人,秦国必是已出兵伐楚,这才要提早会盟……”不敢再看凶恶的成介,后胜只揖向田建,请他不要答应楚人。

“敢!”成介不屑。“秦军不堪一击,每战皆败,我楚人何惧!若以我楚人故,不会盟亦可。然,君子一诺尚且千金,何况君王。寡君前次出海行至大壑便转向北行,未出大壑,故本次出海欲出大壑东行,以至汤谷。八月出海,不及会盟,方有此请。”

成介编造的理由很是巧妙,以君王之尊,也就只有汤谷这种仙境才值得向往。可惜他编造的理由实在是太诱人,尚在大麻余韵中的田建没提会盟,只问道:“寡人可同往乎?”

“大王?”后胜、田假等人大惊,吃了不死药大王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岂能再出海去汤谷。“大王怎可离都去寻那汤谷?大王离都,庶民何安?”

”王兄万不可去国。海中凶险,楚舟又非沿岸而行,若遇飓风,必舟毁人亡。”田假也道。

“大王若是愿去,自可同问。然会盟……”成介又说会盟。

“三国既有意会盟,七月、九月又有何妨。”有了更高追求的田建对会盟已经毫不在乎。“请楚使告之楚王,寡人愿下在月与楚王、赵王会盟。”

“谢大王。臣请告退。”成介大喜,后胜想阻止已来不及。

“楚使……”见成介想走,田建连忙把他喊住。“楚王何日出海?”

“禀告大王,寡君已赴齐,出海之事臣所知不多。”成介笑道,直接把锅甩给了熊荆。

“这个成介!”熊荆确实已经在赴齐的路上,那一日他召司会石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只能让大司马府立即着手此事,他会盟回来要与诸敖一起讨论。没想到会盟的事情还没有了,成介又扯谎扯出来一件事。

“臣以为成敖亦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次赴齐熊荆带着太宰靳以,他担心会盟不成功,出海不过是小事一桩。“大王请齐王出海一游即可。”

“出海一游?”八、九月份正值热带气旋横行之时,熊荆真不知道带齐王去哪里游。一个不好,两国大王便要薨落在东海之上。不过会盟是极为重要的,秦军就要打过来了,不支持赵国多扛秦军几年,他和齐王恐怕一辈子都要飘在海岛上。

得到齐王田建同意提早会盟的允诺,熊荆当即加快行程入齐,以免夜长梦多。他如此想,赵国就更是如此想,大腿上割了一剑的春平侯赵粱送走李牧后,忍着痛楚带着赵王赵迁赶至平原津。可能他走的太急,到了平津时,对岸的齐人声称未收到王命,竟然不准赵人入齐。

“齐人真是欺人太甚!”虽是会盟,赵国也带来黑衣宫卫,黑衣之将赵葱听完回报后大怒。齐国是赵国的手下败将,若非楚王提议,赵国岂会割大河以南予齐国。

“无礼!”赵葱是宗室出身,若非宗室出身早被春平侯一脚踢了出去。“秦人伐我,若无楚齐相助,我赵国如何独面秦国?”

“可那齐人明知大王在此……”赵粱从气势上就压倒了唯唯诺诺的赵葱,可他还犹自不服。

“齐人守土有责,既然未受王命,自不当许我等入境,何错之有?”赵粱真是恨铁不成钢,他庆幸赵葱没有外出领兵。“传我相令,赠十金予齐卒买酒。”

不怨恨齐人还送钱给他们买酒,若是换了一个人,黑衣宫卫肯定会不服,但赵粱这个相邦隐约中已成赵王,最重要的是军中大部分将帅都服他他本就是赵孝成王培养的主战派太子,与赵偃、建信君、郭开这些人根本就是针锋相对。

相邦的命令很快就被执行,本来还担心赵人打上门来的齐卒正以为赵军要打来,不想却是让寺人傧者过来送礼,一时间喜笑颜开,觉得赵人也不是那么凶恶。

“世父,齐人为何不让本王入境?”赵迁已经到了换龀的年龄,垂发缁衣的他喊赵粱世父,说话时他的小手放到赵粱大手里。“既如此,本王不割城池予齐人了。”

“君王无戏言,”赵粱对这个侄儿就换了一幅和蔼表情,“既然已经允诺割地,又岂能反悔。”

“然母后、母后教我,”赵迁懵懵懂懂,说话时头一顿一顿,“世父外,他人皆不可信。”

“此言……”赵粱正要劝解时,不远处数骑急驰而来,来人下马就道:“禀大王、相邦,秦将李信率军三十万,昨日已围平阳、武城,又有两万骑军正沿洹水东下,似欲击我。”

“……”赵粱倒抽口凉气,心瞬间凉透,他没想到秦军来得这么快,平阳、武城都在邯郸之南,是邯郸长城外的防御支撑,平阳还是平原君的封地;更没想到秦军会派骑军追击自己,难道秦人侯者消息那么灵通,知道自己与大王赴齐会盟?

“秦人据我多远?”赵粱只是一愣,很快恢复了常态。

“不及百五十里。”侯人再道。“敬告相邦,秦人骑军……”

“再探!”赵粱没等侯人说完就将他挥退,与一支秦骑军相距一百五十里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传令,就地坚守,以待会盟。”

“相邦有令:就地坚守,以待会盟。”赵粱的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等待渡河等得有些焦躁的赵军士卒闻令后神情即刻凝重,草草搭救的营帐在卒长、裨将的指挥下重新调整了位置,各色车驾排成了车阵,横在营帐前方。

渡津内的庶民也被组织起来,纵使没有壮丁,老弱妇孺也能帮士卒烧水做饭。只是再怎么组织,也难以掩盖赵军只有五千人的窘迫处境。赵粱一是以为秦军不可能这么快出兵,二是想给扈辄多留些兵马,终酿如此恶果。

“请相邦速命临近城邑相救。”赵葱已经慌乱,他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秦人是骑军,如何相救?”赵粱苦笑,确有几个城邑离平原津较近,比如南面的灵丘、西面的贝丘,但问题这些都是小邑,邑内赵卒一出城估计就会被秦骑军冲散。

“那就让齐人准我等入境。”赵葱已经厉声。“大王若被秦人掳去,我等罪不容诛。”

“齐人?齐人正看着我等!”赵粱直接指向大河对岸:“秦军伐赵,若我赵人不能自救,齐人焉何助我?”

“大王、”赵葱怔后又提起赵迁。“大王岂能留在此地。”

“大王是赵国之王,不留此地又留于何地?”赵粱驳道。“切莫忘了,清水之战楚王年岁比大王还小。”

“世父、世父,啊…啊…呜…呜……”赵迁已经被吓哭了,他虽然不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可从亲近的人眼中,他读到了不安和危险。

“大王勿哭。我赵国丈夫几人哭过。”赵粱看着赵迁忍不住叹气,这时候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上了灵袂的床,去年到今年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下定决心废王立赵嘉。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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