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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无遗

“知己司欲见君也。”司吏进来后向勿畀我揖告。知己司、知彼司是两个平行部门,一个负责内部、一个负责外部,屈开亲来请见勿畀我,司吏不得不报告。

“他有何事?”勿畀我正想着秦王赵政,同时等着一封封被翻译的讯文。

知彼司所有侯谍全力侦刺与秦人有关的情报,汇集到知彼司的加密讯文是以前的十数倍。传输前虽然由发讯者注明了紧急与非紧急,紧急讯文翻译完后,非紧急也要翻译。也许其中就有关于秦人战略意图的讯息,所以勿畀我彻夜不眠的等着。

屈开的到访让勿畀我有些厌烦,虽然他离开的时间可能很短。两人在明堂里揖礼后,勿畀我开门见山的道:“深夜到访,不知何事?”

“大王与芈女公子淫奔,出正寝前大王曾命知彼司制作符传,故而……”屈开一口气说到这,这才缓了缓,“三日后腊祭,太后命我等必要寻得大王。”

“大王未言何时返郢?!”勿畀我很是奇怪,他知道这回事,但不是这样。

“恩?”屈开不解的看着勿畀我。“大王已言何时返郢?”

“婚服不慎烧毁,大婚延后,故而大王出游三日。”勿畀我同样不解的看着屈开。“大王已言,莫要追索,君何以不知?”

屈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王命。“请问王命何在?”

“制符传后,王命皆毁。”勿畀我道。“何不待大王三日后返郢?”

“这……”屈开结舌。是太后下令要他追索大王的,如果勿畀我知道大王出游三日,那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如此是太后故意不言大王三日后将返郢。再想到今日大王不在,忙乱的只是后寝,前朝按部就班,没有任何被动,看来大王出行前已安排好了诸事。

屈开很快就把事情想透彻:是太后、太傅欲寻大王,不是正朝欲寻大王。

“君还有何事?”勿畀我不知道屈开在想什么,他只想早点回到大室,说不定现在就有一叠已解密、可以解答他疑问的讯文送了过来。

“然太后欲见大王也。”屈开道:“不知道可否告知大王所制符传之氏名?”

“大王言诸事皆有安排,大婚亦是延后,且我知彼司自有律令,不可相告。”勿畀我说完对屈开揖了揖,起身告辞。屈开本想再请,然而看勿畀我的态度,再请也是如此,只能作罢。

“有讯否?”勿畀我一回到大室就问向左右,他一刻钟都不想松懈。

“无讯也。”送过来的讯报有数份,但都与秦人的战略无关,只是秦国内部的一些琐事。

勿畀我闻言也不失望,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前方的讯报,可他还是交代了一句:“明晨若有淮水之讯,必告于我。”

横贯楚国的两条河流,一条是淮水,一条是长江。前者太短,只及三分之二;后者虽长,惜太过靠后,所以楚军非常依赖淮水水运。

先秦时期气候原本温暖湿润,近四十年间(前298年魏国旱灾,前282年魏国大水),也就是楚倾襄王三十年(前269年)秦国上郡大饥一次,直到秦王赵政即位第三年(前244年)才重新有了饥荒。

饥荒、虫灾、瘟疫、旱灾、霜冻、冬雷、地震……,今年连纪郢都下雪,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秦岭以北的六盘山地区(宁夏),‘其木多棕,其草多竹’。棕榈和竹子产于南方,很少产于北方,何况是黄土高原之北,可见气候之暖。

然而气候正在变化。最近十多年气候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干,淮水也开始结冰。淮水一旦结冰,楚国就会被分割成两部分,现有的车马根本不足以调动军队做大范围转移。

在淮水冰封前预判秦军的主攻方向变得极为重要,如果知彼司没有在冰封前得知秦人准确的意图,那之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很早就明白这一点的勿畀我枯坐在大室,一直等到所有讯文译码完毕,才不甘心的和衣睡下。

勿畀我睡下的时候,从襄城出发,每日十五里向南挪动的秦军大将军李信刚刚起床,他并没有晨明时分(3:00)起床的习惯,要起床最早也是明(4:30),然而王使从咸阳而来,他不但要起床受命,还要把左将军赵完、右将军冯劫、护军赵梓等人召来。

晨明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幕府大帐重重也耐不住严寒。携王命而来的王使虽有车舆,车上也冻得够呛。他宣布王命的时候舌头打直不会卷翘,发言很不准确。好在王命意思简短而清楚,内容只有七个字:“速攻荆,寿幼无遗!”

寿幼无遗四个字让李信直挑眉毛,秦军是军队,不是禽兽。即便士卒因为军功授爵可能会阴杀同袍、女人的首级冒充,孩童的首级暴首时根本不需验,一看便知。当然,这要十岁以下的孩童,真正苦战十二、三岁的半大娃娃也要上阵拼杀。而寿,男子六十方免除兵役,一般人很难活到那时候。

“臣敬受命!”李信暗忖,嘴上却与诸人一起受命,接过王使是手上的帛书,请王使出幕府休息。

“大善!”冯劫是最高兴的。他早就对磨磨蹭蹭的行军感到不快,既然大王更改前命,己军就应该快速攻入方城。“我军距缯关不及四舍,三日可至也。如今南阳河流皆冻,荆人舟楫无用武之地,方城任我驰骋。”

“荆人多诈,又有巫器,还得赵人之助,此战……”赵完之父赵善死于稷邑之战,他对楚军非常忌讳,哪怕己方兵力倍于对手。“必多派斥候以侦荆人之虚实。”

左右二将一个高兴,一个担忧。李信则对这道‘速攻荆’的命令忐忑,站在地图面前一时不语。

大军本来是就要攻荆的,然四十万人雪天行止不便,不得不把每日行程降到十五里。楚军不是魏军,魏军可以在斥候上压制,最后伏击魏军。楚军则相反,秦军斥候反被楚军压制。也就是说,只有楚军伏击秦军的份,没有秦军伏击楚军的份。

而方城,南阳盆地东北部的哑口历来是兵家必战之地。垭口东南为桐柏山遗脉,西北为伏牛山东麓,两山相隔形成一个管状通道。其北端出口处耸立着卷城,此处东西相距有五十里;其南端出口在缯关(今叶县独树镇杨武岗),此处东西宽不二十五里。

山形如此,期间又有水蜿蜒其中,加上楚人几百年前的苦心经营,修筑长城之余又增添城邑烽台,同时巧妙利用山形水势,构建出一个庞大复杂的军事防御体系,这就是方城被称为天下九塞的原因。秦国占领方城后继续修缮这个体系,直到被楚军逐出方城。

李信倒不担心楚军死守卷城、缯关为主体的城邑,他担心的是通过垭口管状通道时,己军受到楚军的伏击。四十万人加上辎重力夫,人数已超过五十万。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非常臃肿。秦军一个尉对楚军一个师,秦军毫无胜算,如果楚军在隘口附近伏击,己军仓促应战胜败很难预料。

并且,李信知道之前的整体布置,现在王命连夜入营,只言己军如何如何,却未言友军如何如何。如果己军,赵勇率领的关中军,蒙恬率领的汉中军,三军不能同时发力、彼此协同,就很难营造出浩大的声势,以使楚人疲于奔命。

伏击是一个担心,楚军如果和七年前秦魏联军攻楚一样,完全放弃宋地的防守,集中兵力发起稷邑之战,全歼赵善部,这是李信另一个担心。

昔年齐国、魏、韩三国攻楚,楚国就是不守方城,直接退至垂沙对峙。垂沙已经是比水,比水出于以前楚王逃走的马谷,水过比阳经垂沙汇入邓邑。那里已在宛城之南、新野以东,距襄城有四百里,四百里必然会使后勤压力大增。

经过缯关进入南阳郡,道路有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向西北行往宛城,还有一个方向是更偏南一些直接南下垂沙。如果是后者,西侧宛城距粮道不过八十里,东侧的桐柏山余脉起伏委迤,距离粮道只有六十里。己军南下垂沙,如何保护身后两三百里的粮道是大问题。

“大将军,大王既已命我军速攻,我军必当从速。”李信盯着地图沉默了太久,冯劫出言想劝。他并没有考虑到垂沙,他眼睛盯着的是方城北入口的卷城和南出口的缯关。

“我军势众,又有破城之器,缯关必破。”冯劫继续道。“而今齐荆两国交恶,荆人二十万、赵人不过十万,如此仅三十万之众。荆人又需守商於之地与汉中,分兵力薄也。大王既命我军,亦当命赵勇、蒙恬两军,三军合力,何愁不败荆人?”

冯劫并不是花架子,楚军在东地的时候还有局部兵力优势,现在要驻守的地方太多,兵力一点点被摊薄,他绝不相信楚赵两军能集合三十万人与己军决战。他历数己军的优势,然而李信听完却问了一个和勿畀我相同的问题,“淮水冰封否?”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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