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亦以前朝遗民自居,义不仕我大清不成?”
话声传入郑侠如的耳中,高朝令面上的笑容一敛,全是一副声色惧厉的模样。
瞬间,汗水便从郑侠如的后背冒了出来。
“啊、大,大老爷,草民……”
一时间,郑侠如吱呒着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曾为大明贡生,亦官至工部司务。正因如此,在入清之后,立誓不为二臣的他,才立志绝不仕清,而现在他的那点心思被人戳破后,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草民,草民又怎么可能如此?”
不等郑侠如把话说完,高朝令冷笑道。
“哼哼,你既曾入仕前朝,既是读书人又岂是草民?如今却又以草民自称,不是心有前朝,又是何意?”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这会郑侠如所想的只是这八个字,尽管他未必没有这个心思,可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姓高的怕是磨刀霍霍只想杀人了……为何要杀人,不还是贪图郑家于扬州的家业!
他是想趁着朱将军杀来之前,借口卷之以钱财!
想通这一切之后,郑侠如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高朝令,平静的说道。
“云鹏兄,所思所想,小弟又岂会不明白?”
冷静下来的郑侠如,心想既然已经没有了退路,反倒也就没有了什么畏惧,他自己站起身来,看着高朝令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云鹏兄,现在想要怎么样?”
见郑侠如已经不见了先前的唯唯诺诺,高朝令使知道他没有选错人,在这扬州的盐商之中,又有几人曾经出仕为官?不过都是些晋陕的商贾罢了,也就是郑侠如是读书人出身,亦曾入朝为官。
“士介,你以为兄又作何想?”
盯着郑侠如,高朝令朝着这书房看了一眼,然后感叹道。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世间繁华,又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扬州,不过十几年功夫,曾经的一片赤地又现今日的繁华,虽不比当年,可若再过十年,这扬州之繁华,必不逊当年……”
高朝令所说的当年一片赤地,指的满清入关时于扬州的十日屠戮,即便是已经过去十四年,在其提到当年惨祸的时候,郑侠如仍然只觉得鼻间尽是血腥之味,甚至又一次想到当年从南京返回扬州时,于郑家井中捞起的具具尸骨,一时间,那胸膛中尽是悲愤交集。
而对于他的神情变化,高朝令却像是没有看到似的,他推开书门的窗户,看着后衙湖内的荷花,感叹道。
“你这看这扬州的繁华,看这扬州市井的繁荣,若是再遭兵祸,即便是十几年后这扬州又见今日之繁华,可到时,这扬州旧人又留有多少?”
这扬州旧人又留有多少!
高朝令的话让郑侠如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当年扬州的十大盐商,一场杀戮之后,那十家还剩下多少?若非是那场杀戮,他郑家又岂会在陕晋商人的把持下,仍然挤身十大盐商的行列?
若再来场杀戮,这郑家又会是什么下场?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高某虽不是扬州人,可却又不忍将这世间繁华毁于已手,士介兄,又于心何忍?”
盯着郑侠如,在对方不解的时候,高朝令又继续说道。
“所以,高某欲保全扬州并意送士介兄一场大富贵!不知兄以为如何?”
保全扬州?富贵?
这会郑侠如反倒疑惑起来,沉思片刻,他试探着问道。
“莫非云鹏兄准备效镇江戴可立之法?”
戴可立是镇江知府,在郑成功兵临城下后,即献城投降,随后又被郑成功委任为镇江知府。
先是放声一阵大笑,高朝令摇头苦笑道。
“此地为何地?是为扬州,“盐课居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两淮盐课甲天下”,天下何地能与扬州相比?”
看着郑侠如,高朝令又继续说道。
“兄这盐运使之职,是何等重要,郑氏又焉可能此职留予高某,即便是高某献城,又焉能留任此职?”
对于高朝令来说,如果朝廷占据上风,他自然会千方百计的保住扬州,可现在,江南不日克复的现实,让他对朝廷的未来充满了担心,也正因如此,现在对于他来说,只剩下两个选择,尤其是得知朱明忠将要北伐的消息。
现在无非就是两个选择,一个是被杀,一个是献城,前者丢命,后者丢官,性命、官身,无论如何,只能保住一个,所以,在苦思冥想之后,他还是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那……云鹏兄又是何意?”
郑侠如这会真的迷惑了,他真的弄不明白高朝令的意思了,守城的话,即便来的不是朱明忠,就凭几百盐运衙门的兵丁,又焉能守得住?若是降敌,无论如何都保不住官职,若是他扬州知县,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可盐运使一职委实太过重要,谁人又敢会把如此要职交予“伪官”。
守不成,降亦不成!
这高朝令是什么意思?
“所以,高某才想和你作个商量!”
盯着仍然摸不着头脑的郑侠如,现在高朝令自己都禁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商量?不知云鹏兄有何吩咐?”
发现对方并不是想借口抄家谋财时,郑侠如的语气也客气许多。
“吩咐?”
摇摇头,高朝令盯着郑侠如说道。
“又岂是吩咐,其实,高某是想和士介兄谈个生意!”
“生意?”
这会郑侠如真的糊涂了,压根就猜不出高朝令的意思。
“士介兄以为,这扬州城值钱几何?”
这扬州城值钱几何?
瞬间,原本还有些糊涂的郑侠如便明白了高朝令的意思。
“云鹏兄莫非是想……”
“没错!”
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高朝令又继续说道。
“以扬州之繁华,值钱又岂下千百万,高某虽非扬州人,却不忍扬州毁于已手,可高某吃朝廷俸禄,又焉能不为君分忧,这一边是良心,一边是君恩?让高某又如何选择?所以,高某想和士介谈笔生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