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以为社学中的老师,不能学会这些呢?
一句看似简单的发税,让朱明忠不由的一愣,甚至有些诧异的看着老师。 X出于朱之瑜的了解,知道他之所以不愿办中学,并不代表他反对办中学,在谢绝由书院办中学的时候,他同样也推荐了几十个学生,毕竟现在只有书院,能够提从相应的师资力量。
而现在,朱之瑜提出的这个建议,又让朱明忠隐约觉得,他谢绝的原因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社学中的老师?老师,您的意思是?”
看着朱之瑜,朱明忠试探着说道。
“您是说,先教会社学中的老师数学、地理等知识,然后再由他们教授学生,如此一来,在他们进入中学之前,就有了一定的数学、地理基础……”
这不就是后世的小学模式吗?
对此朱明忠自然不陌生,毕竟他是接受了完整现代教育体系教育的人,对于这种教育的模式,自然是再了解不过,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的地方。
而且这也是清河书院的教育方式,现在朱之瑜将他引入到社学的之中。不过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随着教育的发展,这种教学方式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嗯……”
沉吟片刻,朱明忠的脑海中,想到了那些乡间社学的老师,他们大抵上年龄颇长,之所以沦为教书先生,完全是因为科举无望,才于社学之中靠半耕半读为生,或是本村人,者是从村外聘请。如果他们抵触算术、地理之类的新知识,拒绝教授又该怎么办?毕竟他们年岁极长,所期许的也就是授业的弟子中能出来一个秀才,从而告慰平生。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年长,像王士元……他不也正是以地社学中教书为生吗?
但是他们愿意学习新知识吗?
如果他们选择拒绝的话。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毕竟对于朱明忠来说,在他看来,那些乡间的老夫子,反而是真正的老夫子,他们相对更为保守,更排斥新生事物。
他们理所当然的会排斥这些与科举没有任何用处学问,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彰显他们成就的,恐怕也就是培养出来一两个秀才,举人。为此,他们自然愿意学生们用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四书五经,学习论语,学习全无任何用处的八股文章。而不是那些真正能够有所用途的学问。毕竟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们决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学生在没有用处的地方浪费精力。
稍作深思之后,朱明忠点头说道。
“这倒不是不可能,若是编写相应的教材的话,想来以其才智,自然可胜任,只是……”
给老师续了一杯茶,朱明忠道出了他担心的地方。
“这社学先生,大抵上平生之愿,就是门下弟子能有一两人考中功名,从而告慰平生,如此一来,他们又岂愿意于社学之中,教授其眼中的“旁门杂学”?”
于很多读书人的眼中,不能助其考取功名的学问,自然都是“旁门左道”都是不值一提的“杂学”。老夫子们自然不会愿意在这些杂学上浪费时间。
“哦,是这样啊,今日这对弈既是无趣,成仁,你不妨随为师一同走走。老夫倒是有一个地方,想带你过去。”
朱之瑜神秘的一笑道。
“老师想要带学生去的地方肯定不一般吧。我倒有些急不可耐了。”
闻言朱明忠便跃跃欲试的说道。却见朱之瑜笑而不语的拂须看着他。
乘车离了书院之后,马车直接沿着城外颇为平整的官道行进,在马车上,颇为好奇的朱明忠几次询问,朱之瑜都没有告诉他,为何要离城,直到在进入一座市镇之后,他吩咐车夫停车,然后便下车与朱明忠一同步行。
身为江北官阶最高的官员,穿着一身便装的朱明忠与朱之瑜一同行走于路上的时候,瞧着倒有点像是两个读书人,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沿着市集的主街走了一会后,便拐入了辅街,继续往前走,读书的声音隐约从一处院落中传来,侧耳听去,却是“……山从高处到下面,连续不断的叫山脉,山上最高处,成尖顶的,叫峰;山峰平坦的叫峦,又叫岗,岗延长可以行路的,叫岭……”
教室中传出的并不是《论语》或是四书五经里的句子,而是寻常的地理知识,而朗读的声音稚嫩。诧异中,朱明忠加快了脚步,毕竟现在他所听到的并不是传统社学里学习的四书五经。
走到院前,可以看到的院门处悬挂有“张氏社学”,显然这是一处家族社区,在江北社学正在一点点的复苏,尽管在其复苏的过程中,官府只给予了极少的帮助,仅仅也就是给予其一定的学田,免除学田的赋税,但当环境放松之后,汉人注重教育的传统再一次让原本沉沦的社学得到了复苏。
“于平原深处,有一等地方,有水和草木,只沙砾地,一望边,这便叫沙漠。旅行人到了地,是很觉困苦的。……”
听着教室中那些学生朗读的内容,朱明忠只觉有些诧异,现在眼前的这所社学之中所教授的显然并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也不是八股子集,而是最为基础的地理知识。
山川、沙漠、河流、湖泊以至于大海,皆是最基本的地理常识。看着教室中的数十名年龄各异的学生在那里学习着地理知识,朱明忠突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这就是17世纪的小学,只是在这所小学之中,那些少年们,正在老师的教导下,了解着世界地理知识。
“这是?”
有些不解的看着老师,朱明忠偶尔会把视线投向这所社学。
“成仁,这张氏是社学是张家集所办社学,其社学老师张山曾多次于书院抄写书册,为师偶尔认识他,知道他之所以往书院抄写书目,就是为了于这课堂上教授学生地理、自然以及算术,所以,才会带你来这里看看。”
原来如此,有些诧异的看着这有几十名学生的教室,朱明忠点点头,原本他以为社学会抵触这些“杂学”,可是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主动传授地理以及算术等方面的知识,尽管所教授的极为肤浅,但这却正是他们所需要。
“成仁,我们一同先去其书房中等一会他吧。”
进入张山的书房,也许是他一人独居,所以从他们进屋后,就没有人招呼,不过这倒也自在。朱明忠特意看了下这间书房,在其书房之中,除了有四书五经以及其它实学书籍之外,还有不少地理、自然等方面的著作,大抵上都是书院翻译的外国著作,在其书桌上,还有几本手抄书,其中一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启蒙讲义》,看着这本显然是自己编写的讲义,朱明忠翻开其中的一些内容,却发现与此时的蒙学文章大不相同,而是通过一些简单的文字,讲述为人的道理,讲义中的文字浅显但不浅薄,简约却不简单。
这人确实与其它的社学老师有所不同,朱明忠的心底顿时对这张远鹏好奇起来。终于待到正午的时候,那边教室中才有一位四十几许的男子走了出来,待他来到书房的时候,看到书房中的两人,顿时惊讶道。
“晚辈见过舜水先生。”
先冲着朱之瑜行礼之后,张山才对朱明忠行礼,毕竟他穿的是便装,而且朱之瑜又是其老师,自然应该先向其行礼。
“见过经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随后张山便命刚进屋的儿子烧茶。
“远景,无须客气,今日,我与成仁一同来你这,只想看看你这社学,平日如何教授算术、地理。”
在朱之瑜道明来意的,朱明忠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中年人。
“你见过我?”
在这个没有照片的时代,能一语道破他身份的陌生人可不多。
“经略于书院教授数学时,学生曾机缘巧各听得一节课,只是经略所授委实太过高深,非学生所能懂。”
哦,原来如此,尽管朱明忠从不曾干涉过清河书院的教学,但是他同样也是书院的教授,而教授的正是数学,尽管他并不是数学专业,但是在这个时代,他头脑中的数学知识,依然远远领先于时代。自然也就不吝惜于将那些数学知识传授给书院中的学生。
在简单的寒喧之后,朱明忠便询问起了社学的教授情况,面对他的询问张山自然是一一加以解释。
“公课、月课一月一考,朔望课半月一考,季课一年四考。另有会课的多次考、义学的抽考……”
看来,社学的学习压力还是蛮重的,考试次数明显比后世的小学多。不过,与后世不同的,如果考“不及格”,社学也会允许学生“补试”。
“既然课业如此紧张,那是否有时间教授学生算术、地理之类的知识呢?如此一来,岂不会耽误学生学习圣人文章?”
在抛出这个高帽子之后,朱明忠看着张山等待着他的回答,这正是他所好奇,也是需要张山给予回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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