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允齐明示!”
说罢,洪承畴便看着朱应升,等待着他的回答。
面对洪承畴询问的眼光,朱应升并没有立即说话,而只是默默的端起茶杯,浓浓的茶香立即扑面而来,他这倒也不是故意拿捏,而是因为确实口渴了,这些天,他一直呆在家中,苦苦寻思着将来。
对于朱应升来说,他的命运已经同洪承畴结合在一起了,洪承畴是汉奸,不假,但他朱应升同样也是,甚至就连他的宗亲,也被流放到了台湾。也正因如此,他同样没有退路。
正是因为没有退路!
所以他才想谋一条退路,以保住性命,甚至保住荣华富贵,只是这天下那里有这样的好事?
可……天下确实有这样的好事!
只要肯想,任何问题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他不是郑芝龙,没有一个好儿子罩着,可是他朱应升却有脑子,有熟读史书的经历,有过目不忘的天份。
喝了口茶后,朱应升才看着洪承畴问道。
“中堂大人,以大人之见,若是朝廷居于汉地,会是什么下场?”
“这……”
洪承畴不由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
“自然是死路一条,恐最后只落得尽筑京观的下场!”
也许可为他人收降吧……嗯,只是这天下谁会纳清军之降?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死路一条,即便是为李子渊收降,将来恐怕也不过只是其麾下炮灰罢了!”
朱应升直接道出了满清的将来,这是毫无疑问的,毕竟,无论如何,汉人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汉人不会放过他们的,即便是收降也是一时的,毕竟,他们杀了那么多汉人,天下人总归是不会忘记的,待到天下平定之时,为笼络民心李子渊会毫不犹豫的杀旗人以安天下!这个人,连对其有大恩的朱明忠、张煌言以及郑成功都能先后背叛,又岂会为旗人而弃天下民心于不顾?”
说出这句为旗人而弃天下民心于不顾的时候,朱应升不由的看了眼洪承畴,心想到,洪中堂恐怕也会如此担心吧!
“李氏为人……实不可取!”
洪承畴直截了当的说道,不过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眉头仍然略微一皱,随后又补充道。
“不过此人为成事而不择手段,虽为人不可取,但观此人之势,若能得贤能相助,那么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在说出这番的时候,洪承畴忍不住心想到,现在想必李子渊也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若是他得知山海关已经为忠义军夺占,想来必定会尽出精锐夺取京师,以免京师为忠义军夺战,想来势必会与朝廷的大军展开大战吧。
“中堂所言极是,李楚虽行事稍有不堪,但其能人今日之成就,又岂是一般人所能相比,现在朱淮已夺山海关并据以满洲,想必朝廷大军此时必定是人心惶惶,而李楚必不愿让京师为朱淮夺据,其必定会趁机发兵京师,以夺北伐中兴之首功!”
“说到底,这朝廷可谓是危在旦夕啊!”
洪承畴不由感叹道。
“现如今这朝廷前有恶虎,后有恶狼,无论李楚也罢,朱淮亦好,皆意以朝廷而邀功于天下,只恐稍有不慎,既会粉身碎骨啊!”
这样一声感叹之后,只听到朱应升说道。
“所以,朝廷中但凡是稍有理智者,都知道此时中国已经绝非其久处之地,想来其势必已经动念出关,可是现在满洲为朱淮所占,纵是其出关,数十万军民置身于关东荒野之中,且不问粮草如何解决,数月且一场关东白毛雪过后,恐怕这世间也就不见满洲大兵了!”
迎着洪承畴的目光,朱应升说道。
“所以,中堂大人可以上书朝廷,给其指出一条活路,如此,有朝廷于一旁,中堂大人自然可从容部署他事,再者……”
话声压低,朱应升的唇角略微一扬,轻声道。
“况且,若是中堂大人能促成一事的话,想来李楚那边,势必会有中堂大人一席之地的!”
想来李楚那边,势必会有中堂大人一席之地的!
一句看似简单的话语,让洪承畴看了一眼朱应升,他知道了?
不,是他猜到了!
其实,这甚至都不用猜,因为天下人中,唯一可以不计前嫌纳降清臣的只有李子渊,因为此人为成事而不择手段。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必须愿意纳降,只是……洪承畴一直以来都担心另一个问题,他敢收降洪某人吗?
“他敢收降洪某人吗?”
反问之余,洪承畴又苦笑道。
“现如今,天下人皆言杀郑氏以谢天下,至于洪某!怕是于天下人眼中,更恶郑氏几分,他李楚又岂会为洪某人而弃天下民心于不顾?”
道出这番话的时候,洪承畴的神情中尽是一副哀色,他甚至想到了松山,那里是他一生转折的地方。在那里洪承畴曾经为了大明浴血奋战过,直至最后兵败被俘。面对满清的威逼和利诱,他也曾试图绝食自尽,以求保全身后名节,只可惜,最终还是太过爱惜性命,再然后,为了保全名节,又竭尽全力助满清夺取天下,可终究,只是梦一场啊!
洪承畴时常会想如果当初要是真自尽成功了。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情景。可现在他洪承畴不过只是个人人唾骂的汉奸。身为汉奸就要有汉奸的立场。要么一路背叛下去,要么忠于主子。
可若是忠于主子,那是死路一条,背叛下去?背叛大清吗?不是已经背叛了吗?从坐视武昌为李子渊夺占,就已经背叛了大清了!
可问题是,即便是背叛大清之后,这活路……亦是难寻啊!
除非……
“中堂大人又岂知,李楚无心怀天下之志!”
一句“无心怀天下之志”让洪承畴的浑身不由一颤,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敢吗?
“如今天下五分,李楚、朱淮、郑闽、李晋,至于两家朝廷不过只是偏居一地,无暇自保,而这天下五分者,其五者,却是中堂,中堂主西南数省,若是以西南数省相投,二十余万精锐献纳,李楚非但不会拒之,怕只会以国相之位相待!”
以国相之位相待!
尽管这些年已经经历过太多的风浪,但是朱应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洪承畴仍然难免有些心动但随后又自嘲道。
“以李楚之心,其又岂会用洪某?”
尽管洪承畴知道,这西南数省以及其麾下的精兵,对李子渊的诱惑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他又岂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么狼藉?
可嘴上这般说着,但洪承畴的心里却仍然是不由意动,毕竟,这可以说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之所以想要苦撑,所要换取的不正是这样的机会吗?。
“所以,若是中堂大人同意的话,在下可往北方一趟,一是为大人上书朝廷,为其指出一条生路,至于这二嘛,自然是为中堂,也是为我等寻一条生路!”
在朱应升道出这番话的时候,洪承畴自然不会有丝毫怀疑,现在他们都是荣辱与共,一但他洪承畴保不住性命,他们恐怕也保不住富贵,只是……
“允齐,你还没说,你到底有何良策,可助朝廷。”
现在对于朱应升的主意,洪承畴已经越发的好奇起来,毕竟,即便是他也看不出朝廷还有什么生路可寻。
出关是死路一条,留于中国是必死无疑!
在天下人皆言杀虏的时候,谁人敢留朝廷一条生路?
横坚都是死路一条啊!
可偏偏朱允齐却言道着有活路?
难道真的还有什么活路不成?或者说,他只是想籍此晋身,若是如此,他又是想于何处晋身?
就在洪承畴思索着朱应升的想法时,只见朱应升笑说道。
“中堂大人,这生路嘛!”
话声顿了顿,朱应升的眉头微挑,神情显得颇是得意。
“这生路不是没有,于朝廷来说,若是他们听在下之言,虽然不能保证其它,但至少可保朝廷可得生路,甚至,若是有可能的话,将来大清国,甚至还有可能重焕生机,从而东山再起!”
朱应升的神情显得有些得意,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全然没有想到满清入关给中原带来的灾难,现在他更是苦心为陷入绝境中的满清寻找着生路,非但是生路,甚至还有可能让其再次崛起,而他本人也因此而得意非常。但凡稍有良知之人又岂会如此,不过他的这一番话,落在洪承畴的耳中,也没有激起他的任何不悦,毕竟,对于洪承畴来说,他根本就不在意满清将来是否能够东山再起,他唯一在意的是,怎么样借着保大清国的同时,保住自己!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至于什么中国,至于什么百姓!这压根就不是洪承畴所考虑的事情!若是他当真考虑天下百姓,又岂会为满清尽心尽力的效命,以令其能坐稳天下?
“若……”
沉吟片刻,洪承畴看着朱允齐,长叹道。
“若当真能如此的话,洪某也能对得起先帝之恩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