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拍摄就顺理成章了。
庞统的这场武戏,最终呈现在荧幕上的只有两三分钟,但真实的拍摄过程却远远不止;现在经过李穆的改动之后,剪辑出来应该能有四分钟,而且更加紧凑真实,虽然都是一条过,但也足足拍摄了半个多小时。
当然,效果是显著的。
李穆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收放自如,不但招式流畅、优美、观赏效果极佳,而且极力避免了自己入镜的可能性;因为他时刻牢记自己的角色定位,一个武打替身,是不能喧宾夺主、在镜头里露脸的。
单从武打方面的演技,李穆绝对碾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以打星身份起家的释晓龙,因为他根本就是本色出演,整个过程毫无表演的痕迹。
一开始,李穆说他可以不借助威亚完成这场打斗,几乎所有人都是不相信的。
只有杨容,她虽然对武学啊招数啊一窍不通,但是她由衷的希望这个弟弟可以做到。究其原因,除了对李穆有着无条件的信任,最主要的,是她希望他可以凭借这次机会出道入行,从此进入影视圈,谋求一个长足的发展。
但她同样明白,这么说很有一厢情愿的可能,因为李穆至今都没有表现出对于圈内的兴趣,但骨子里潜藏的那股子热忱,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瞒得住别人、瞒不住她。
现在,李穆渐入佳境的表现,已经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
最后一场是外景戏,趁着天还亮,胡铭凯带着人马转移拍摄场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李穆,终于能够脱离披头散发的窘境,享受正规发套的待遇。
这场戏从剧情时间线上来说,早于庞统入魔的那一场,大致剧情是庞统与小蛮在树林里遭遇弓箭手埋伏,结果被庞统反杀。当然,这次没有人跟他搭戏,因为这场武戏是庞统单独完成的,至于跟小蛮的各种互动,等何忠华伤好的差不多了,补拍就行,哪里轮得到李穆。
“少年包青天,武戏二十一场一镜第一次,Action!”
话音刚落,李穆握着连鞘长剑,两三步助跑,足尖点地,借助前冲的力道纵身飞跃,在空中转体270°,随即一踩树干,空中转体后翻的同时,接过道具师扔过来的一支羽箭,扬手掷向前方,潇洒落地!
三台高速摄影机把清晰的记录了下来,这一系列的动作,说是国家级的体操运动员都有人相信。
“Cut!”
胡铭凯喊停,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没办法,但凡是复杂的武戏,你见过哪个演员或者武替是一条过的?但还真有人接二连三的做到了,完全不用别人操心,而且还是一个连业余演员都算不上的学生,自从他进军内地导戏以来,很少有过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他起身离座走到李穆面前,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李生,恭喜你杀青了。”
因为李穆的表现相当出色,让这个香江导演看到了他的天赋和敬业精神,所以连带着称呼也跟着改变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能打的少年人!”
“您过奖了。”眼瞅着导演这前倨后恭的架势,李穆浑身不自在,但也不能甩脸子直接走人,只能陪着笑脸敷衍着,“胡导,既然戏拍完了,我过几天开学,就先回去了。”
“李生,你的薪水还没结呢。”
“哦。”不提钱李穆倒还给忘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您受累,直接结给杨容就行。”
“没问题。”
胡铭凯对于李穆的要求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这属于他能决定的范围之内,忽然瞥见树林边上,有人冲着他挥手,向来是有事找他。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了。”胡铭凯眼带歉意,冲着李穆一拱手,说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慢走不送。”
………
“给我?”
正在另一个场地拍摄的杨容,听到李穆这话不由得一愣,随即连忙摆了摆手:“不行!这次是我叫你来帮忙的,你也忙活一天了,怎么能把薪水给我呢?”
“姐,你也说了,我是来帮忙的,当然是无偿的啊。”
来这里之前,李穆已经去找道具师,用药水把自己的头套摘了下来,顺手洗了洗头发,现在吹着自然凉风,说不出的舒服和惬意。
“可是……!”
虽然李穆坚持自己的想法,但他更清楚以杨容的性格他很难说通,干脆直接拍板,让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行了,咱姐弟两个,为了这仨瓜俩枣儿,就别你推我让的了,那多没意思。”
“……”
杨容用带着几分倔强的目光,一言不发的盯着李穆良久,但他总是面带微笑的与她对视,两个人的骨子里都有着不服输的个性,双方都是毫不退让。就这样,持续了没多长时间,终究是杨容拗不过他,率先败下阵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杨容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解开李穆的腰带,开始将服装师扎入的别针一枚一枚的拆取下来,一边拆一边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既然这样,你早点回去也好,正好筹备一下开学的事情。”
“放心吧,都差不多了。”
“今年该上大二了?”
“对,跟一年级比能相对轻松一些。”
杨容闻言,手头的动作略显滞涩,语气顿了顿,仿佛不经意的说到:“就快大二了,有没有女朋友啊?”
“哪能?我练的是童子功……”
“童子个屁!”
杨容唇边勾抹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捏着刚取下来的别针,狠狠地戳了他一下,没好气的笑道:“你跟我说过,那是你师父哄你的。”
“妈呀疼!……我去你真扎啊?!”
“你皮糙肉厚的,没事儿。”看着李穆不断揉搓着自己的腰眼,杨容为自己的恶作剧得逞,幸灾乐祸的道:“让你油嘴滑舌,该!”
“好吧好吧。”李穆举手投降,面对小恶魔属性觉醒的杨容,他自认为没有实力抵抗,“我承认,不是童子功行了吧。”
“乖~”
她踮起脚尖,想要给他顺顺毛,却尴尬的发现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就算自己踮着脚也只能够到他的鼻梁。李穆见状,索性聊起戏服的下摆,单膝点地、半蹲半跪的矮下身来。
杨容如愿以偿,揉乱了他半干的头发,收敛起了玩笑的语气:“不过说真的,你也到了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了。”
“啊?”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李穆猝不及防,他无父无母,师父是个修道之人一辈子没娶,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面临“亲戚逼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但千算万算,漏算了他还有个姐姐,看样子已经在这儿恭候多时了!
李穆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话到嘴边的时候生生止住,只剩下怔然无语的沉默。
自己前段时间失恋的事儿,不,应该说他那段已经沉埋的恋情,从头到尾就没有告诉杨容。主要是因为杨容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两人之间的联系本来就少,自然没机会向她反应情况。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要是打一开始就告诉杨容,有这姐姐给自己出谋划策,也不至于遇上点事儿就怂;要是自己没有选择逃避,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分手了……
不过现在,也只能是想想了。
“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你要去追啊,笨!”
李穆的装傻充楞,被杨容当成了经验全无,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身子随着浅浅的笑而轻微颤动,眨着一双翦水秋瞳,竟是顾盼生波、语笑嫣然。
相对于今天进组后,见到她古装时的惊艳,李穆很少见过杨容这种神态,心中不免感慨。遥想未来,在那物欲横流的圈子里,这韧如蒲苇的女子从不争抢,却把握住每一个机会奋力拼搏,始终坚守着自己内心的一片净土。
如此,才算得上是勿失本我、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