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来潮,番外一章。当然,主要原因是,今天被塞了狗粮,怅然若失,所以不想发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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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年冬,大雪纷飞。
今天是李穆的生辰,也就是他被捡上山的日子,他正趴在简陋的灶台前,笨拙的添柴生火,打算给自己做一碗长寿面。
算起来,他已经上山十个年头了。
虽然在远离尘俗的清冷山坳,厨房设施并不完善,再加上无为道人对庖厨敬而远之,所以能用到的设备也仅限于简单的灶台案板了。
火苗刚起就灭,到最后只剩下一股黑烟,熏得那张小脸儿黢黑。李穆很沮丧,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师兄,对于已经将厨师发展成个人第二专业的人来说,宗师级的厨艺绝非摆设。
可惜,师兄一大清早就下山采买,至今未归。
“小穆,你干嘛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李穆把自己弄得乌漆嘛黑,活脱脱一个小酋长,只把刚刚采集食材归来的师兄看的两眼发直,拎着手上的东西愣在门边。
“师兄——”非洲小盆友一头扎进男子怀里,小脸儿在他的道袍上蹭来蹭去,“饿死我啦,火太难升了……”
“好了好了,别蹭了。”师兄瞅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摸着他的脑袋,不由得笑道,“我来吧。”
“嗯!”
直到今天李穆依然认为,师兄的厨艺是地表最强,他就是真人版的中华小当家,家政技能早在十多年前就点到了EX的级别。
师兄刚一进厨房就进入了状态,无论是菜刀还是锅铲都用的如使指臂,各种调味料也是信手拈来,动作不但迅速而且用的自然麻利,那熟稔的样子,不愧是在这个地方做过二十几年的菜。
李穆看傻了,这是在变魔术么?
“小穆,你去把竹笋去壳洗净,香菇浸水沥干,把那条鱼去鳞杀好。”
师兄头也不抬地报出一串要求,手中厚背菜刀轻灵的挽着刀花,熟练的把一块两斤多的五花肉去皮,斜剖成铜钱薄厚的肉片,用菜刀码入手边的瓷碗中,撒上细盐、味精和生粉;随即拿过两个鸡蛋在瓷碗边沿磕开,将蛋清均匀的淋在碗中的作料上,用竹筷拌匀上浆,放在一旁备用。
李穆对他这一堆要求差点吐血,眉角不停地抽搐着。
拜托,我还是小孩子啊,感情您是真拿童工当帮厨使唤啊!晓得外面啥天气不?大雪封山啊!零下十几度,十岁的孩子去杀鱼,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他忽然回忆起来,那本师父嗤之以鼻的线装古书上的一句话:君子,远庖厨啊!!
不过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胃,李穆强行觉醒的吐槽之魂骤然熄灭,无奈叹息。
帮厨而已,都是为了食物,更何况师兄的手艺,天下至绝,想想都流口水……
“好嘞。”李穆应了一声,踮起脚拿下装着活鱼菜蔬的竹篮,跳下垫脚的小板凳,转身跑出了厨房的门。
“惫懒的小子……”
师兄看似对于他的举动无动于衷,手上的动作却已慢了三分,心中若有所思。
无为子乃是由武入道,思想上一惯鄙儒谤佛,按照他那清高冷傲、慢礼重诺的性子,让他投身灶台之间是绝无可能的,他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是如此;早年间,若非为了照顾年幼徒弟的生活,跟烹饪沾边的事情,他怕是连碰都不会碰。
自己当初不也是如此?大师兄英年早逝,道馆里还有一老一小要他照顾,否则他也不会尝试着学做饭啊。
师弟虽然习武七载,略有小成,但让现在他面对柴米油盐,哪怕只是对食材的初步处理,也已经超出李穆的底线了;以他的性格,心里不膈应是不可能的……
“呀,喝!”
不出意料的,没过几分钟便听到屋外传来李穆那宣泄似的稚嫩喊声,在这漫天风雪中清晰可闻,正在为竹笋去壳的师兄,恍惚间觉得耳膜一颤,手上菜刀险些失手落地。
“小穆,谁让你用八极的?那是条鱼不是靶子!”
“哦……”
“唉,鱼兄弟,你如今死无全尸,真是…暴殄天物啊……”
就在师兄脑补那条鲢鱼的尸身会有何悲惨下场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带着鹅毛大雪卷了进来,李穆全身上下落满了雪花,小脸儿冻得通红,手里提着一块穿在柳条上两斤左右的新鲜鱼肉,呼哧呼哧喘着热气走了进来。
“师兄,给你!”孩子献宝似的拎着血肉模糊的鲢鱼,献宝似的晃悠着。
“静心,吐纳。”
师兄黑着脸把他拉了进来,赶紧从他手中接过不成形的鱼肉,嘱咐他自行调息驱寒。
不是他心狠,让李穆挨冻什么的,是无为道人平时吩咐。这孩子自幼学武,已经是爱武成痴,天资之高,就连师父也自叹不如。但对于武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强健的身体和免疫力,所以这种抗性训练是必不可少的。
师兄不谙武艺,纵然对于这种方法有所质疑,却也不敢违背师父的吩咐。
犹记往昔,师父每每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大堆武学至理,师兄听的却是云里雾里。隔行如隔山,让他这个自幼出家的修士,瞬间领悟武学啊招式啊内劲啊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闭关钻研道藏经文实在。
所以在轻叹一声之后,他识趣地选择了缄口默言,整个厨房就只能听到李穆浅浅的呼吸声、还有师兄菜刀剁案板的声音了。
现在想想,当初要是自己能够拿出学道一半的热情去习武,大师兄也不至于……
理念和现实,就是光与影一样的存在,对立、依存,难舍难分。
真是让人,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