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聊聊……赤赤你说，鸥姐她想干什么呢？”
拍摄间隙，李穆从监视器后面站起身来，活动着自己久坐僵硬的筋骨，几个声如响雷的柔手、震脚之后，他双脚开立、身躯下沉，直接一个马步扎在了地面上。
陈贺全程暗中观察，见他练起了桩功，还好奇的上前推了推，结果出乎意料，李穆就像颗钉子楔进地面一样，整个人稳若泰山、纹丝不动。
临近中午，一场戏刚拍完的时候，趁着道具师挪动家具的功夫，王鴎过来给他撂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李穆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详细问呢，人早就跑到隔间换衣服去了。
“那谁知道？难道找你涨工资？”
不信邪，赤赤又作死地伸脚踢了踢李穆的小腿，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只能选择放弃，说道：“不过那么严肃的鸥姐姐，我还是头一回见。”
“涨钱不怕，可你这么说，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老板，你想的太多了。”
就在李穆为了王鴎的一句话头疼的时候，耳畔忽而传来严肃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王鴎已然换了一身浅色衣裙，不但重新梳理了头发，连那层女神范的妩媚妆容也卸了个干净，淡妆素抹，整个人顿时显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淡雅气息。
只是，这阴沉的脸色，不妙啊……
“呃，你们聊，我去换衣服。”眼见气氛有些不对，陈贺明智的选择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李穆见状心中暗骂没良心没义气，你丫每场戏都是本色出演，换个毛线衣服！？
不过也来不及吐槽了，现在他眼前的王鴎不怒自威、杀气腾腾，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好脾气王俊美了……
“鸥姐，咱有话好好说。”他不动声色收了桩功，站起身来踱到监视器后坐下。
“至于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直接进入正题吧。”
王鴎斜倚着监视器，拿起台面上的导演手记，饶有兴趣的观看同时，冲着李穆微微一笑，“上任头一天就败光了一周的预算，这个记录不但前无古人，相信连你自己也很难突破啊，穆导~”
“……鸥姐啊，你可别揶揄我了……”
李穆闻言顿时头疼不已，连忙赔笑讨饶，随即一声叹息：“本以为咱们用的是高清摄录机器，不存在成本的问题；早点拍摄呢，还能顺带着跟老爷子搞好关系，却忽略了还有布景材料在吸我的血……”
其实早在开拍之前，李穆就核算过详细的资金管理计划，毕竟他们可是拼着老底儿在拍戏，还就指望着这一票能赚回来呢；那个时候，他和叶小侠俩人的心态，跟抵押房子拍《战狼》的那位没什么两样。
只是开拍之后，各种变数接踵而来，主要是中戏那边儿塞过来的人太多了，还都不按照拍摄计划表来报道，这让头回挑大梁的李穆有点儿应接不暇，只能选择铤而走险；举个栗子：要不是他果断出手截胡，能不能找着王德舜还是两码事儿呢。
所以啊，虽然对老头儿敬佩有加，可一想起那些不翼而飞的钞票，穆爷也是戳心窝子似的疼啊！
“现在看起来，是我操之过急了。”明知道顾头难顾尾，他也很无奈。
“哟，你知道啊，那可太好咯。”
看到李穆颇有几分沮丧之意，王鴎露出释然的微笑，倚着桌沿上一边翻看他的手记一边说道：“我虽然入行不久，但见过的导演也算不少了，正经的不正经的，什么样式的都有。”
“导演的工作就是这样，维持整个剧组的运转，有时候甚至比费劲功夫导好戏还重要，心理和团队构建方面的问题我们不谈，就说预算和资金本身；资金不足，所导致的直观问题就是停拍危机，这么浅显的道理，相信老板你比我更明白吧。”
“我这两天负责剧组的开支账目，坦白讲，没有入不敷出已经不错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王鴎欲言又止，但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透，毕竟大家都是明白人，剧组什么情况，李穆身为导演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只希望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了……
“……”李穆闻言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对眼前这名敢于谏言的姑娘刮目相看。
他听得出王鴎的话语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怨气，但更多的却是对于问题本身的担忧。摊上自己这么个不靠谱的上司，想来她对于这份工作的苦楚了然于心，却因为自己的坚持默默承受工作带给她的压力，并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虽然平时会怼他两句，可那又怎么样？如果连员工都懒得说你，可想而知她对于自己的工作和上司失望透顶到什么地步，真有那么一天，他这个老板也就算干到头儿了。
“啊…瞧我，又在说这些无聊的丧气话了。”察觉的陷入沉默的气氛，王鴎秀眉微挑，带着不自然的神色歉意道，“老板，你一定会认为我很啰嗦吧，只顾自己在这里喋喋不休的抱怨……”
她这是以退为进，主动揽事儿，虽然是保全了李穆的面子……呵呵，如果他连面对现实也做不到，那么自己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不，鸥姐。”李穆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眼神再度掠过王鴎那双无波无澜额眼，眸中的歉意又浓郁了几分，“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任性妄为的是我，让你一直费心，实在抱歉。刚才换布景的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也不能这样说啊，导演的基本义务就是拍好戏，这又不是老板你的错。”
王鴎睫毛轻颤，将手上的手记合拢，对身边的李穆微微一笑，眼神略带几分晦涩难明的飘渺：“只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资金充沛的前提下。”
“我明白。”李穆起身走到刘晔给俩剧组同意配备的咖啡冲饮机前，动作麻利的冲泡好两杯咖啡，端起来回到座位上顺手递给王鴎，自己撕开糖包均匀的撒着，“有多少钱，拍什么样的戏，我以后一定会控制成本的。”
“谢谢。”王鴎结果咖啡杯捧在手中，感受着自掌心传来的温热，双眸中闪过几分喜色，随即溢满了担忧：“既然如此，咱们剧组的进项开支，以后还是老板你来管吧……”
“这个嘛…暂时还不行。”李穆将咖啡搅拌均匀，浅饮了一口，笑道：“那我不就没人监管了？鸥姐你得把关，这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啊。”
试探结果虽是意料之中，但王鴎还是有些不解：“你就这么相信我？”
“用人不疑。”李穆状似无所谓地偏了偏脑袋，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我说过，既然是同事，不如大家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相信你，也请你不要拒绝我的信任，好么？”
这一次，王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捧着咖啡杯，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看着王鴎若有所思的神情，李穆心中暗叹了口气，心说这年头的人们没遭受网**络时代的荼毒，小姑娘是多么好骗…呸，单纯无邪，一时还真接受不了这种中二气息满满的嘴炮轰击。别说大美鸥，就连他自己都好悬没扛得住……
唉，领导不好当、思想工作不好做啊，没二两嘴皮子玩不转的。
前有陈贺、后有王鴎，此情此景…李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算了，画风跟他不合，还是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