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唐漹悠悠醒转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
一夜无梦,拥有了充分的睡眠,疲累感自然而然地一扫而空,身子也恢复了些许气力。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唐漹自病床上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的护栏,那些杂乱无章的念头接二连三的涌入脑海。
丫丫她们回去了么?我居然睡了一天?话说今天几号啊……
对了,李穆!李穆他人呢?
「吱呀」
正当唐漹迷茫于脑海中似是而非的模糊念头时,病房的门扉不知何时已被一身休闲款的王鴎给轻推开来,随之而来的是医院独有的消毒酒精味道。
“早安,糖糖。”
见她的脸色明显比昨天好转,却仍然有些许苍白,王鴎轻笑着道早安,轻敛的秀眉多少也舒展了几分。
“早上好啊。”
朋友的问候让唐漹顿时收敛涣散的心神,持续萎靡的精神也随之提升不少,鼻翼随着酒精的挥发不由自主地抽动着,不禁皱了皱眉,探寻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王鴎身后紧随而来的白衣护士身上,脸上露出几分悸色,问道:“是不是要注射什么药物?”
说实话,她讨厌医院的原因,大多是因为消毒酒精的味道,虽然没达到刺鼻的地步,但这种混合了福尔马林的气息,很容易让她联想到那冰冷的太平间里存放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事物,唐漹她也不例外,仅只是想起那些东西,就足以让她做上几天几夜的噩梦。
微笑着点点头,王鴎微微欠了欠身子将护士让进门,而内后便随之慢步走近床沿,在病床右侧摆着的椅子上坐下,语带关心地询问道:“好点了吗?医生说,你接二连三的发烧,体内水分流失太严重,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我好多了。”任由护士熟练地摆弄挂瓶和针头,唐漹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现在已经无甚大碍,而后那双带着些许疑惑的眼张望着,透过半掩的门扉不时观望着走廊上那些来回穿梭的人影,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茫然地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回坐在身侧的王鴎身上。
“俊美,那个……”
王俊美是王鴎的诨号,最开始是李穆嘴欠叫出来的,倒也算是贴切;后来因为她年龄最长,却不乐意那些小姐妹管她叫姐姐,怕给叫老了,所以这“俊美”倒成了姐妹淘联盟里的专属称号了。
见唐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自进门起一直观察着她的王鴎将她一系列的神态尽收眼底,在心下已有几分定见,想起今早李穆临走前在病房外对自己的交代,宛若了然于心的笑容在嘴角悠悠勾起好看的弧线。
“你是想问他么?”在唐漹开口之前,她便先一步说道:“刚才在走廊上碰到某人的时候,他说要去买「两份」早餐呢。”
她说的“某人”,自然是他家的黑心老板李穆。
其实穆爷挺冤枉的,昨天送完陈贺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医院,只是唐漹注射了特效药,整个人都是昏睡不醒的状态,好在有佟莉娅照料着,刘晔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插不上手,就窝在走廊里的长条椅上吞云吐雾。
归还了大吉普的钥匙,李穆谢绝了继续陪护的好意。好说歹说的送走了他们俩人,自个儿留下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唐漹,整整一宿都没合眼;好在他是练武之人,熬上一宿对精神状态没多大影响。
眼瞅着天光乍亮,唐漹的药效也该过去了,可连着两天两夜粒米未进,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住?李穆琢磨着,给姑娘买点儿早点零食什么的,好让她在醒过来之后不至于挨饿。
可自己要是离开,唐漹身边儿没个人留守可不行,可是她那帮闺蜜里,自己也就有佟莉娅的联系方式——这还是刘晔当初,为了乱点鸳鸯谱自个儿当月老,硬给他存上的——人家丫丫搁这儿忙活到半夜,刚回去睡下、现在再喊过来那多不合适?
于是乎,他就想到了自家工作室的公关经理,一通夺命连环CALL下来,顶着大美鸥足以震裂苍穹的女高音,腆着脸、毫无心理压力,愣是隔着电话把人家从被窝里薅到了医院。
老板大清早的来点,多半是临时加班,还铁定是不给加班费的那种,王鴎本来很有情绪,不过在听明白跟唐漹有关的时候,我们仗义的鸥姐二话没说,懒得化妆,随便梳洗一下换了身儿衣服,就风风火火地赶赴医院。
唐漹醒过来的时候,李穆刚出门儿半个小时。
“两份啊两份,这老板可真够无良的。”王鴎故作怨念深重状,嘟着嘴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大清早扰人清梦不说,也不带管顿饭的,就这么无视了鞍前马后帮他照顾小女朋友的我……”
听出王鴎话语中促狭的笑意,本就羞赧难当的唐漹哪堪如此调笑,红晕瞬间染遍苍白的脸庞,感受着脸上传来的丝丝滚烫,她低垂着头,不知该往哪摆的视线只好暂时落在正无意识地绞绕着胸前发丝的手指上。
顺利地挂上吊瓶,微笑着目送护士离开病房,眼见小姑娘的表现与昨天在片场时,那颓废、甚至可以说是崩溃的模样大相径庭,王鴎微蹙的眉尖瞬间舒展开来,唐漹此时窘迫的尴尬神情让她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真好,看来他们之间是真的没事儿了,白担心一场……
“不过,他虽然是个无良老板,但对你可是真心的好。”
不忍再继续捉弄下去,眼底盈满着笑,王鴎徐缓拉过她没有扎针的手,柔声地径自为某人说着好话:“其实呢,昨晚是他陪着你待了一宿,只是你那时候人还没醒呢。”
“李穆、他…一夜没睡么?”窃喜之余,担忧跟着浮上心头。
“看那状态,应该是。”王鴎回想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安慰道:“不过你还不了解他么?壮的都跟头熊似的,熬个夜什么的不成问题吧。”
“这嘛…倒也是啊。”
王鴎的吐槽让唐漹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然的轻笑,先不说曾经单枪匹马救下她的事实,作为多年勤修不辍的李穆,这“武疯子”的美名可非浪得虚名,待在片场的那几天里从没见他忘记练拳,最常见的还是听到刘晔学长和陈赤赤俩人、在拍戏间隙对李穆的武力值高谈阔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的惊人战绩,就好像他们当时在边儿上似的。
沉默片刻,她终归释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对于李穆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她的心底是按难不住的欣喜,如果不是手背上还扎着吊针、这病床的尺寸又实在太小,姑娘怕是要在翻来覆去地折腾好几圈儿,才能宣泄自己内心的快乐。
昨天突如其来的告白,其实是她头脑发昏下的不管不顾,她自小接受的教育、相对而言还是比较传统的;女方率先表露心意,这本来就是一件难为情的事,就算她对李穆的感情再炽烈、再深厚,那样也未免太过大胆了……
现如今,李穆待她一如既往,这说明他并没有逃避或拒绝,自己的胆大妄为,终究还是值得的。
如果唐漹喜欢阅读村上春树的作品,她一定可以从那些随笔的字里行间,找到最能反映出心境的词汇:
向心仪的对象告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这就是她的“小确幸”;当她拾起这“小确幸”的时候,也就找到了最直白的快乐,或者说是…最简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