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一开始便抛出一个问题:“公孙越当初用三千人,准确说是三千不到的兵力,因为有一部分敌军被我拖住了,就给我军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如果发动攻击的不是三千人,而是三万人呢?会有怎样的后果?”会场顿时一片寂静无声,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张郃见众人内心已认同自己的观点,便继续大胆发言:“事实上,我们这次取得有利战果,有必然因素,也有侥幸因素。必然因素就是主公指挥有方,我军将士上下一心,作战勇猛。侥幸因素嘛……”张郃顿了顿,看到徐锋抬手向他,示意继续说后,才又开口。
“侥幸因素就是公孙瓒见我军兵力众多,心生怯意,外加张劫将军带领的步兵老练勇猛,杀敌众多,让他产生了我军个个经验丰富,悍不畏死的错觉,最终使他选择了撤退,不与我军主力遭遇。非在下妄言,如果这次公孙瓒选择了不惜一切代价纠集主力冲击,那么此战,便很可能有一个与现在大不一样的结果。”
言尽于此。正当诸将正在底下窃窃私语时,张燕“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把张郃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这位元勋要向自己开火了?
张燕一开口,张郃惊疑顿消。“虽然我军骑兵并非由我一人统帅,但我指挥的骑兵数量却是最多的,此次骑兵表现有缺陷,我负首要责任!”张燕自我检讨道。
赵云也立刻站了起来,却被徐锋挥手示意坐下。
“诸位不必检讨自己了,各位平时训练以及此次临场指挥,都是没有问题的。之所以出现如此局面,归根结底在于敌军的实战经验,堪称天下翘楚。我军虽然训练指挥都没有问题,但缺少实战经验,临场发挥有瑕疵很正常。眼下的问题就在于如何丰富部队的实战经验。”徐锋一席话,场面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我建议攻打乌丸,来锻炼部队!”军师沮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见诸将一时面色犹疑,徐锋面朝沮授,缓慢而坚决地点了两下头,“军师继续。”徐锋一面给了沮授肯定的信号,一面希望他能用理由说服诸将。
“袁绍元气大伤,龟缩坚城,短期内不会轻易野战,这样我军的骑兵便英雄无用武之地。张杨的情况也是类似的,他眼下也不会轻易与我军野战。并且张杨所占据的地区大多地势险峻,骑兵难以实现大规模展开冲锋,这和幽州的情况,是很不同的。公孙瓒的骑兵实力强横,如果再次征讨,能否获胜都未必。故乌丸军是最佳目标。”沮授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理由后坐下,脸色激动地有些潮红。
毕竟在袁绍那里意见时常被否定的他,在徐锋这里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智慧受到了重视,他脑子里已经开始出现辅佐徐锋扫平天下的画面了,不由得有些兴奋。
徐锋听完这一席话,缓缓环视四周,发现诸将或点头称是,或向沮授投去敬佩眼神,知道内部意见已经完全统一,也就不再征询反对意见了。
一声拍案惊响,“军师所言极对”的洪亮声音便传遍了帐内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众人决定,在今年秋冬季节,将骑兵分为六部。务必要保证每部今年结束之前至少作战两次,不求歼敌数量,但至少要让部队得到锻炼。对于公孙瓒已经放弃的方城,诸将一致认为应当毁掉城池,让百姓随大军撤走。
毕竟方城离公孙瓒统治核心较近,离九原军核心统治地区较远,对九原军而言易攻难守。
徐锋虽心有恻隐,但慈不掌兵,他同意了诸将的要求,只是补充要求回到幽州后,按例给百姓分给田地,同时为每户兴建房屋,提供耕具。
一切准备停当后,回师的那天也到了。
天际线上,朵朵或状如奔马,或形同飞鹰的云朵在飘扬。云彩的边缘被阳光映成了淡金色,就像是座座鎏金雕塑在空中悬浮。
站在远处望去,队列整齐的九原军,就像是一支出征天空的军队一般,正在向天际线上的云彩进发。
走在中军的徐峰思绪也确实快要发散到了天边:此战还俘获了几十名精于骑射的弓骑兵,如果让他们担任教官……
还未待徐峰展开想法,一个熟悉而又忐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将军……”
徐峰偏头向后,看到了骑在马上,低头不敢继续言语的张劫。
徐峰有几分不悦:“我说过,除非有紧急作战任务,否则行军时不要骑马,要爱惜马力……”
张劫赧颜:“主公……我这次找你有事,一时按捺不住……就忘了这条禁令了……”
徐峰皱着眉头挥挥手:“说吧!”
张劫终于有勇气抬起头说话:“末将此次作战一意孤行,错传将领,还请主公处罚,主公一直绝口不提处罚之事,末将反而于心不安。”
“此事回师后我自有定夺。”徐峰刻意避开了张劫的目光。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眼神看这名老将。
回到班氏,徐峰草草应付完一些积压的常规事务,便早早回到家中躺下。
徐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月牙初升时分便上床的他,直到子时也未能入眠。
那名私自透露消息给张劫的军人早已在此战中战死,无法追究,唯一能让他头疼的便是张劫。
张劫此战,自以为是,篡改命令,杀他的头都是可以的。但客观地说,他错传命令的行为带来的实际负面影响有限。
官兵们在退守第三道防线后才发现张劫篡改命令的行为,虽有短暂骚动,但也很快平息,之后又是拼力死战。
然而再往深一层想,如果因为张劫所造成负面影响有限便放过他,那么诸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自己因为张劫属于自己旧部,便得到了饶恕?
军中若因此法令不行,诸将间也产生嫌隙,该如何处置。
蔡文姬看着夫君辗转反侧。似乎有心事,也是暗暗担忧。
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夫君所忧为何?”
徐锋一开始还不愿让自己的烦恼带着自己的女人也一道忧心,但一心为夫分忧的文姬再三追问,徐锋也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文姬听完略一思衬,便伏在徐锋耳边说道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听得徐锋连连点头称是……
原来自己的妻子,不仅有美貌文才,政治上的头脑,也非常人能及。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徐锋直至搂着文姬,快要进入梦乡后,脑袋中还隐隐约约闪现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