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四更天,强劲北风带着刺骨寒气,不停地吹来。
大声鼓噪的九原军不仅没像往常一样在此时消停,动静反而愈发大了起来。
警戒的袁军军士既冻且困,两张眼皮早就开始打架,分毫没有注意到左侧一串黑影的逼近。
袁军士卒多集中在正中位置,提防前方鼓噪的敌军冲过来,左翼的哨兵稀稀疏疏。
“嚯”地一下短促响声,一把小小的无柄短剑完全贯入了袁军哨兵的喉咙,半寸剑身也没有露出。
“扑通”一声,哨兵倒在了拒马投下的斑驳阴影中。
“这小子,怎么直接就睡倒了!”隔着老远的邻位哨兵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还以为战友是抵不住疲乏睡着了。
说话的邻位哨兵不住搓手呵气,慢慢到了死去战友的哨位附近。
走近了,他才无比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战友脖子下,已淌出一滩污血。抬头远看,再往前一个哨位上的哨兵,也瘫在地上,毫无声息。
他立刻意识到了隐藏在前方黑暗中的危险。然而,为时已晚。
“啊”地一声惨叫,成为了他的遗言。
旋即,一阵“嗷呜”嚎叫,在拒马前,火把照耀不到的黑暗中响起。
拒马等工事被破坏的声音,隐藏在了高亢的狼嚎声里。
本来就离得很远的其他哨兵个个畏缩不前,不敢上前查看,饥饿的狼群,可不是几个持械男子能对付的。
“坏了,闹狼灾了,刚刚叫出来的弟兄准是叫狼给祸害了,你快带手下的人快去看看!”队官随口唤来一人,让其带着二十多名部下前去解决他臆想中的狼群。
说入侵者是狼群,并不准确,因为他们比狼群更狡诈,更凶猛。
赵云麾下两千多着轻甲,佩短兵的九原军步兵如奔腾虎豹一般,源源不断地通过被破坏的工事涌入袁军大营。
领头的一名军士来到袁军最前方的一处营帐后,将背负干草卸在营帐跟脚,倒上少量火油硫磺,而后一脚踢翻帐侧盛着木炭,正熊熊燃烧的铁釜。
“豁”地一声,几块燃烧的木炭滚到了干草上,瞬间将之引燃。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军帐,迅速地将之一大块,一大块,啃噬下来……
先前没有被哨兵倒地,惨叫,狼嚎惊醒的帐中士卒,终于被难耐的高温惊醒了。
第一个冲出营长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到了一张被火光映得亮堂堂的面庞,和急速落下的战刀。
士兵瞬间被砍中倒地。
后面的士兵反应不及,被同伴的尸体绊倒在地,毫无悬念地被长枪送到了阴间,与战友相会。
无数顶军帐在燃烧,无数名袁军士兵或被烧死,或被守在帐口的九原军军士斩杀。
远在前军大帐的高干,都看到了最前方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群废物!吾早已下令要加以警戒,怎么还是被敌兵摸了进来!”高干声嘶力竭地在帐前怒吼。
“快派人,去救,去救!”高干不等身边人回应前一句话,就发出了命令。
可是,派谁去,派多少人去?他都没说。先前撤走败军,有文丑奋不顾身地冲杀来吸引九原军大部分注意力。他尚能以整以暇地组织行动。
可是眼下,需要他独自充当主心骨,来应对危局时,他立刻就乱了。
还好身边参军辛评是个有主意的,立刻点起五千军士,前往前方救援。
袁军最前方的大帐中,和普通军士一样徒步的赵云正挥舞佩刀,追赶砍杀着抱头鼠窜的袁军军士。
“噗呲”“噗呲”“呼哧”,刀刀夺命,赵云也记不清自己斩杀了到底多少名敌兵。
杀死混乱之极,无心抵抗的敌人,比杀死一群猪狗并不费多少事。
“砰嗤”地一声,已深入敌营不知几许的赵云,将一名身穿重甲的敌将连人带甲,拦腰斩作两截后,抬头看了看东方的天空。
一片鱼肚白已经绽现。
“传我将令,原路撤回,十九旅按三,二,一营的顺序先撤,二旅一营随我断后!”清晰而详细的命令从赵云口中发出。
二旅一营是徐锋从五原郡带出来的老部队,战斗力异常强悍,是断后的不二选择。
“杀啊啊啊啊!”数千名袁军士卒在辛评的率领下杀来。
幸好,赵云撤退的命令下达得及时,才没有被辛评的兵马追上。
正在这时,一支袁军也从前方冲来,并且势头十分之迅猛,很快就从侧面奔到了辛评部正前方,呐喊鼓噪着朝一营杀来。
这支部队正是在昨夜袭击中受损最严重的吕旷部。吕旷指望通过追击时的积极表现,能略略减轻些责罚。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赵云一声令下,一营五百多官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一个回马枪就朝吕旷部扑了过来。
敌军丛中的赵云敏捷躲开一名敌兵刺来长枪,冲到近前,手起刀落。
敌兵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其手中长枪,则不偏不倚,捅进了前方一名袁军士兵的背中,被捅伤者捂着伤口,在地上不住翻滚嚎叫。
“啊呀”一声惨叫,赵云又飞起一脚,踹在了一名敌军的小腹上,雄厚的力道透过重甲,将他的脏腑冲击地四分五裂。
一营数百兵马,在赵云统领下将吕旷的三千多残部杀得抱头鼠窜,哭爹叫娘。
一开始只是打算表现一番积极态度,并无多少战斗准备,且在昨晚已经损失惨重的吕旷部迅速陷入了崩溃状态。
败兵源源不绝地往后奔窜,如同从破洞袋子里泄出的绿豆一般。
处于这支部队后面的辛评部,阵脚也被冲得七零八落,辛评擅作主张,下令对败兵格杀勿论也毫无作用。
“得得得得”,一大片马蹄声传来,高干下令撤掉拒马,骑兵从两侧分别包抄杀出,意在截击赵云部。
赵云果断下令反击结束,迅速回师,并亲自率领最精锐的一队断后。
这一营人马离壕沟上昨夜临时搭设的简易木桥已只有不过半里的距离,敌军也在急速迫近。
然而,木桥只能容四人一次并排走过,恐怕不等部队走完,敌军骑兵就能杀来了!
赵云默默无语,握紧了手中佩刀:为主公血洒疆场的时候到了!
正在此时,从壕沟对侧,齐刷刷的“嗖嗖”声传了过来。
只见漫天利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飞向天空,而后宛若银雨般向敌骑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