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门“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伊芙和江天坐在一起,正看书呢,因此房间内挺安静的。这一下响声,自然清晰无比。
少女不为所动,少年则是回头一看。
“啊,你在呀。”
见到江天的身影,艾米丽疲惫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有她在的话,伊芙应该就不会那么寂寞吧?
“嗯,倒是你,身体没关系吗?”
少年看向对方之前受伤的部位,意有所指的回问道。
艾米丽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问题了。她看向伊芙,发现少女并不像往常一样打招呼,猜到她可能还在因为那件事闹别扭。
唉,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啊,可是不快点离开这里,你会被卷进来的……
尽管不忍心,尽管不舍得,可艾米丽,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江天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生么事,但他看得出来,两人需要好好的相谈一番。
念及此,他合上书本,站起身来,“艾米丽小姐,饭菜我们已经吃过,也为你留下一份、放在了冰箱里,我就先离开了。”
这时,少年注意到身边的伊芙,还有不远处的监护人小姐,都轻轻颤抖了一下身体。
喂,伊芙酱,艾米丽,你们俩是在害怕单独相处吗?别这样,快点和好啦,明明默契那么好,互相间的喜欢也是毫不保留的,怎么能因为一件小事,就变得如此生疏呢?
这样子下去,不就像是自私的我、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还是说,我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
也许……只要她们两人在一起,就已经足够幸福了吧?
我,应该消失吗?
因为自己擅自的套路选择,导致伊芙和艾米丽的关系冷场。见到这一幕,江天也被迫进行扪心自问。
那些疑问犹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削尖了头、破土而出,把少年心灵的土地,弄得满目苍夷。
越过两人,江天推开了门,径直离去。就这样,他和那里的距离,渐行渐远。
搞什么呀,人可真是善变——前不久,还在为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沾沾自喜,现在没过多少时间,怎么就没有气力,去为自己的恋爱加油了呢?
大概,是突然想起自己所做的第一次套路,也差点让伊芙受到危险了吧……
现在,是第二次。
将来,可能还会有一次又一次。
“小天天,你在动摇?”
在少年心中的波动不断浮现时,小爱出现了。
她的发型,还是那天他亲手绑上的,连发圈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
“小爱,你能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谎话对吧?”
江天停下脚步,目光毫不回避,在空气中,与神明的视线对上。
小爱点头,“我能凭借爱之本格,判断你感情的虚实。”
“那你告诉我吧——”
少年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变成恳求。
“‘我觉得,我的存在对于伊芙的幸福是多余的,因此,我想要放弃这份恋情。’——这句话,是因为我坚持不下去了、在骗自己,还是发自真心的呢?”
小爱沉默了。
她的睫毛很长,把双眸扫得明亮而有光彩;白嫩的脸蛋,真的是没有一丝瑕疵,比大师级别的存在,费尽心血创造的艺术品,还要完美。
她是神,她在凡间的样子,就足以让大部分女性黯然失色。
可为什么,这样的少女,这样无暇的一个少女,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就缄口不语的、藏起了那天籁般的声音呢?
“我可以把你的沉默,当成某个答案……”
“没有答案。”
江天正想擅自理解,小爱打断了他,“你的问题的确可以分个是非,但你真正想问的问题,不该是这个,也绝不可能是这个。”
她也看向他的迷茫的双瞳,一字一句道,“所以,没有答案。”
喂,干嘛那么认真啊。
搞不好,我想问“我的存在是否多余”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呢。
“如果我问了,你会回答么?”
他小声开口。
“如果我回答了,你就会这么轻易的,把那个当成真正的答案吗?”
她大声反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江天按照三遍原则,选择了逃避。
如果我知道的话,你就不在这里出现了吧?
“小爱……不,神明大人,你觉得我现在、很轻易的就动摇,是不是很矫情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自己的恋爱,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那——”少年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如果我说我要放弃……”
“我不许你放弃!”
可爱的神明,再次打断他的话。
“呵呵,我们之间定下的约定,你逾越了。”——一个声音,在爱之神明的心底响起。
“我不要!”——小爱任性的呐喊道。
“你怕输?”——神秘的声音,再次回响。
“我不会输!”——小爱傻傻的坚持。
“有趣,随你便吧,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凭借外在手段,就创造出突破‘罪大恶极’的‘爱’,我便、允许你插手这件事吧。”——反正,你还是输。
小爱心底的话语声,沉寂了。
“啊?”
这个时候,才刚轮到少年,对神明的强硬表达疑惑。
可神明,没有解释——
放弃了,小爱就又输了;
放弃了,小爱就没有神仆了;
放弃了,就没有人帮小爱洗头发了;
放弃了,小爱就再也见不到小天天……
“总之,不许放弃!”
说完的下一刻,少女上前抱住少年的腰,用力抱着,像是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样。
你在胡说什么呀……
如果因为你的挽留,我就坚持下去,那样,意义不就完全变了吗?
“我并不是不喜欢她了,只是,很多人都说过吧: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
“伊芙本来是很幸福的,就因为我自私的想要靠近,才会一次又一次受伤……”
说着,江天摸摸小爱的脑袋,“我就在想啊,放弃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细雨声中,她坐在那里,她为她披上了暖暖的外套——这样就好;
枯叶落下,她坐在风中,她帮她扫掉了沾染的落红——这样就好。
“大概,放弃就好,也许,那样就好——”
“可是,我做不到。”
小爱抬起头来,看着突然变卦的少年,即使她身为一个神明,也有点不知所措。
“为了和她在一起,我已经伤害小米,伤害了南宫茜……”他看看不远处的树边,正羡慕地注视着小爱的、某个跟踪狂,“尽管那家伙没说出来,可能我也伤害到了她。”
“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我可不打算回头。即便是再伤害更多的人,我也坚信,我能给伊芙幸福。”
“——假如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自私吗?”
江天推开爱之神明,板着脸问她。
小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见状,少年笑了,很自然的笑容,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笑容。
“果然呢,就算被你说自私,我还是想紧紧的抱住她,还是想寸步不离的保护她,还是想一辈子照顾她。”
“正如你之前所说,即便你回答了,我也不会把它当作真正的答案。”
“因为答案、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想偷偷藏起来,妄图得到别人的同情。”
“你被骗了哦,小爱~”
不,我没有被骗。
少女看着“坦诚”的少年,完全明白此刻发生的一切,她的心头,开始流淌些许不安——
你这家伙,为了不再迷茫,为了不再让别人担心,居然说出这种话……
你到底、在掩饰、在伪装些什么呀?!
江天,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小江,我也要摸头!”
“喂,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就放弃跟踪狂的身份啊!”
“才不是小事呢,被喜欢的人摸头,最舒服了~”
“比起这个,你倒是给我更在意一下,跟踪狂这个难听的头衔啊!”
“反正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嘛!”
“我!拒!绝!”
听着远去二人之间的交流,爱之神明,已经无法从中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了。
“是你做了手脚吧?”小爱的质疑,在心底弥漫。
“你无法探查到任何端倪,确实是因为我设下了妨碍。可——”一道熟悉的话语声,悠然飘出,“戴上‘面具’,是少年自己的决定。”
是的,为了不放弃真爱,少年决定戴上面具。而他到底把什么给伪装了起来,此时此刻,爱神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