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锁生阴阳法阵,是否真的能起到以命易寿的作用,其实温朔并不能百分百确定。
因为此法阵,并非完全源自老韩头传承的本门玄法。
当初温朔在草原上和娜仁托娅参玄论道时,学到过一种巫法知识,可以窃夺他人阳寿,予以另外一人,而这,和娜仁托娅借舍重生的玄法,有着些许相通之处。
温朔虽然不明玄法真要,所以自身难以施展这两种玄法,但他最擅研究分析。
本门玄法之中,有六爻辅誓夺命法阵。
能以人体气血生机为辅,强行收他人誓言与天地相参,便可以在对方违逆誓言之时,遭受到天地自然的残酷打击。温朔借此,与娜仁托娅所授窃人阳寿的巫术想结合,研究出了“六爻锁生阴阳法阵”,但研究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连试验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这玩意儿的反制弊端太大,再者谁他妈愿意把自己的阳寿,赠予他人?
谁又愿意,让自己多几年阳寿,却要终生受制于人?!
况且,要达成这样的玄法效果,还需要各类先决条件……因为没有经受过临床试验,还不一定管用。
也因此,胖子在研究成功之时,还曾有过懊恼、懊丧。
不过后来他很快就释然了。
玄法的研究、参悟,本身就是一个历练的复杂过程。古往今来玄门江湖数千上万年,才发展出了多少玄法宗门流派,有多少玄法招数?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自行研究出了新的玄法、符箓,这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还长经验呢。
但这次,他却不得不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玄法招数了。
因为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去应对来自于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这位显贵高官。
去找栗天峰说和?
胖子才不会傻乎乎和地抱这种希望,那样的话,更大可能是自己迅速被两边夹击弄死。
所以唯有“和解”
好在作法之后,温朔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己身生机的损耗,也再一次清晰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吸收法阵入血脉时,显贵生机中那磅礴无匹的力量,让他像是被重锤轰击。
浑身气血都被搅乱,以至于七窍出血。
但,随后己身气血和生机中出现的异常变化,以及对这位显贵生机的清晰感应,让胖子确定,自己研究出的“六爻锁生阴阳法阵”,第一次使用成功了。
而且,此次作法前期所用,破开了对方磅礴气场防御的玄法,亦是自己研究、参悟出来的“将军令”
这种成就感……
令胖子不禁飘飘然起来。
胖爷我果然是修行玄法,参玄悟道之天赋绝佳的天才!
至于那豁出去的几年阳寿……
他妈的,到底几年阳寿?
胖子实在是不清楚,但从目前身体所耗费流失掉的生机总量来分析,好像也就一两年吧?但,这玩意儿做不得准,因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身体机能的老化,这样的耗费流逝量比例,就会迅速地提升,甚至会高到令人恐惧的程度。
所以,不要去想了。
越想越害怕,越后悔。
坐在胖子对面的侯君齐沉默着,心口的绞痛感已经荡然无存,彻底打消了除掉温朔的念头之后,这种绞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概沉默了有几分钟吧。
毕竟是多年宦途养出了强大的心性,侯君齐很快就从这种纠结恐惧愤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神色平静地注视着温朔,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从今以后,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被别人所害,我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这你不用担心。”温朔睁开眼,没有恐吓侯君齐,实话实说道:“只要不是源于你的恶念,与你无关。”
“我怎么相信你?”
“你……没得选择。”
侯君齐轻轻叹了口气,略显自嘲般地说道:“也就是说,你我从此陌路,素不相识,便可以了?”
“是的。”温朔苦笑道:“我这才是真的,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我这次输得,太多了。”侯君齐叹口气,起身往外走去。
“我也是。”
侯君齐豁然扭头,怒目圆睁,但随即胸口剧痛如绞,他忍着痛,露出无比愤怒又苦涩的笑容,道:“温朔,以你的年龄,身份,地位,你已经赢了太多。”
“不过是斗气占了上风而已。”温朔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半分实际价值。”
侯君齐怔了怔,点头道:“在你看来,如何才算赢?”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温朔微笑着,似乎已经完全看开了,道:“以我的脾性,你三番五次地想要杀了我,我早就该把你干掉了。唔,刚才似乎忘了告诉你,我能成功做法和你的生机形成牵连,也就意味着我掌握了你的生机,由此,以后如果想杀了你的至亲之人,或者你,虽然有难度,但也并非不可能。”
“你……”侯君齐神色平静地看着温朔,道:“你想要赢多少?赢什么?说条件吧。”
“不知道。”温朔摇摇头,道:“我不想卷入你们的圈子里,不想和你们这类人接触,所以刚才这些话只是警告你而已,至于威胁你给我什么,这种事儿下作的事儿,胖爷干不来的。”言罢,他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侯君齐不再说话,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虽然害怕,虽然愤怒,虽然无奈……
可是,他的自尊,让他不可能卑躬屈膝地去恳求温朔放他一马。他也知道,自己就算真的卑躬屈膝地恳求温朔了,以这个胖子的心性,也不会答应。
既然如此,何必再去委屈自己的尊严?!
目送着侯君齐离开,以敏锐的听觉,听着脚步声离开了公司,大门关闭的声音,温朔终于再也忍不住,双脚和腿部、臀部用力,搓动着椅子迅速后退,然后弯腰低头,哇哇地向收纳桶中吐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以及诸多胃里的东西。
直到吐得天昏地暗涕泪横流,胖子才感觉胸腔里舒服了许多。
自修行玄法以来,也算是历经多少凶险,可是相比起来,没有哪一次,如今天这般可怕。
差点儿就要了胖爷这身骄肉贵的小命哟!
狗日的栗天峰!
他得欠老子多大的人情?
可惜,这种事儿却不能说!
狗日的……他妈的,刚才那个显贵叫什么名字,老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以后怎么讹钱找回点儿本?
喝下几口凉茶,温朔起身到沙发旁躺靠下去,一边唤出了躲在玉佩中瑟瑟发抖了许久的小青——即便是躲在玉佩中,有法阵的防御保护,小青仍然被之前侯君齐发怒时,那磅礴可怕的气场震慑到,吓得可怜的小青在玉佩中瑟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直到爸爸击破了对方的气场,小青才又好奇,又担忧爸爸安全地从玉佩中探出了小脑袋,从而看到了那个可怕的、可恶的人,也听到了他和爸爸的对话。
此刻,从玉佩中出来的青儿站在温朔面前,一脸气鼓鼓的模样,瞪视着门口处,小嘴唇口开阖着。
温朔“听得”出,是小青在忿忿于已经离开的显贵。
“好闺女,别生气了。”温朔微笑着劝慰道:“你爹我这次,能达成现在的效果,就已经很不错了。”
小青委屈地说道:“可是,他应该受到更多惩罚的。”
温朔老怀安慰,有些吃力地抬手摸了摸青儿的柔顺发丝,于是青儿乖巧地依偎到了爸爸的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还像模像样地模仿出了几滴眼泪。
“傻丫头。”温朔笑道:“你爹我是那种吃亏认栽的人吗?”
小青疑惑地抬头看着满脸慈祥,但脸色很苍白,很虚弱的爸爸,不明白什么意思。
“之前,我有一点没告诉他,既然得到了我赠予的阳寿相济,那么……他就得承担阴阳相济的平衡,得外来之阳寿是有违天道,他得了这份阳寿,会在气运方面付出极大的亏损。”温朔微笑着,满是自信地说道:“他这种人,最在乎的是什么?亲情?财富?都不是!而是权力,他越在乎的东西,以后会损失的越多。对于他来讲,多几年阳寿,无非是多承受几年宦途惨败的精神折磨罢了。”
小青听得稀里糊涂,不太明白。
“等你将来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温朔笑得很慈祥,眯起了眼睛一脸轻松的宽慰:“可惜这些事情,这些话,爸爸也只能对你讲讲了,唔,要保密哟。”
小青忙不迭点头,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虽然没有听明白爸爸说地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些秘密的话语,爸爸只告诉了小青一人……
温朔轻轻叹了口气,阖目慢慢地睡着了。
他确实很累,很累。
甚至都懒得再去打坐修行汲取天地灵气,运转己身气机去疗伤。
以至于,当黄芩芷送父母到机场,回来后第一时间赶到公司来,进入温朔的办公室,看到他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沙发上,温朔都没有察觉到——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有的情况。
温朔很少躺着睡觉,而且,绝不会睡得如此香甜到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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