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珙看着面前的三只盒子,陷入了沉思。
局势已经失控了。
他当然明白面前的这三只盒子代表着什么,他也完全清楚白无眉的身份,从始至终。
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他就是看中了白无眉的身份。
虽说大陈立国近两百年,姑苏陈家在江南立足也是时日许久,但江南一地,素来不同于其他地方,财富丰足,以一地堪比天下。
哪怕陈家在江南经营三个多甲子,也仍有一大半的财富势力游离在外,不在陈家统辖之内。
而这其中,又有一大半属于前朝皇族白氏。
白氏天下虽失,江南一地作为白氏发迹之地,仍然根深蒂固,哪怕隐匿行藏多年,也还是能够幕后操纵,不可撼动。
陈珙是个有野心的人,姑苏陈家作为和天下武林世家之首,又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当然早就知道了吸血妖的事情,也知道两百年之期,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他已经在暗中布局。
将白无眉收入手下是他的局,助陈嘲风登上皇位也是他的局。
可惜的是,本来他完全可以借着从龙之功飞黄腾达,成为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么之后他做任何事,都将水到渠成,偏偏就是他的宝贝女儿坏了他的事,让他只能退居江南。
后来吸血妖之乱,他虽然也是趁势而起,组建沧平卫,但沧平卫组建的人力物力,有一大半都是来自于白氏,这也是白无眉能够当上沧平卫大总管的原因。
本来,他和白无眉之间的龃龉在这些日子就已经到了快要藏不住的时候了,现在这三只盒子的到来,是要直接逼他做出决断了。
“来人,去把白总管叫来。”陈珙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的扶手上,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三下。
这是发动的信号,陈珙,等不了了。
一炷香以后,白无眉到了。
白无眉是一个人来的,他好像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径自从门外走了进来。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权势喧天,和陈珙的斗争也就差完全说出来了,但他在表面上倒依旧还是对陈珙无比尊敬,做足了仆人对主人的样子,当先行了大礼参见陈珙道:“小的见过公爷。”
“免礼了,小白,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来,这边坐,我给你备了几件礼物。”陈珙笑容满面地说着,让白无眉坐在他的下首。
白无眉依言坐到了那个位置。
然后陈珙让人把那三只盒子端了上来,放到了白无眉的面前。
“怎么样,这三份礼物,还满意吗?”陈珙依旧是笑意盈盈。
“我不明白公爷是什么意思。”白无眉的脸上无喜无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哪怕其中一个,是他最得力的属下,沧平卫副总管刘侃的人头。
“我的意思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因你而起,那么,也该由你扛,也省得连累沧平卫的那么多弟兄,你说对吧?”陈珙还是好言好语,好像是在劝说一般。
“公爷怕了?”白无眉看着陈珙。
“我是怕了,我陈家世代忠良,从没想过做乱臣贼子。”陈珙一字一顿,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好。”白无眉点头,像是认命了。
“那么,是你束手就擒,还是……”陈珙的眼神莫名,全身若有若无地在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息。
他作为姑苏陈家家主,本就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公爷派人叫我来的时候,也派了人去清剿军中我的人了吧?”白无眉又问道。
“不算是清剿,只是暂时控制,你毕竟也是沧平卫大总管,总会有些波澜的。”陈珙并不否认这一点,又像是在给白无眉施加更大的压力。
“但我若死了,他们也会死的,对吗?”白无眉还是在问。
“死人,总是难免的。”陈珙不无遗憾地说道。
“公爷不妨猜一猜,若是我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会有多少弟兄,肯跟着我走呢?”白无眉问了第四句话。
“你走不出去的。”陈珙的语气终于变得森然。
整个厅堂之中,也是满布了锐利的剑意。
“我曾读先祖故事,大焱末年,我先祖白晏乃当时江湖第一年轻高手,枪术之强,冠绝天下,却在昌平一战,败于初出茅庐之陈霸先之手,成就了陈霸先威名崛起之路,从此我白家枪之名一落千丈。”白无眉一字一句说着,看向陈珙,“然不知是史家不知,又或者是故意不写,实则当初我先祖白晏战陈霸先之前,已连战十一场,莫不是当世好手,气力耗尽,才敌不过陈霸先,却被写为全然不如陈霸先,真是可惜可叹。”
“今日,小子不才,愿以掌中长枪重振我白家枪之声名,还望公爷成全!”
“你真要试试?”陈珙只是语气淡淡。
“我的确想试试。”白无眉手中虽然没用枪,整个人却已经散发出了极其强烈的枪势。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陈珙点头。
下一刻,白无眉已经出枪。
他的手中无枪,整个人却是已经化作了一杆无可匹敌的长枪,一瞬间,来到了陈珙的面前。
那种速度,是陈珙没有料到的。
陈珙只来得及拔剑,就已经不得不交锋。
那一瞬间,两道虚影分别浮现在陈珙和白无眉的身后。
那是两个各自都拥有着极强威势的人,仿佛像是穿越了数百年的光阴,从时间的纹路里爬了出来,再度,剑与枪相交。
整个厅堂,仿佛时光流转。
很长的一刻。
但其实,又只是一刹那的风华。
下一息,两个人已经分开。
陈珙还是坐在椅子上,白无眉也回到了原地。
但是白无眉的眼中却是充满了骄傲,他负着手对着陈珙说道:“从今日起,我白家枪,绝不再弱于陈家的剑!”
“公爷,自求多福吧!”白无眉说着,整个人骤然朝着门外而去。
只剩下陈珙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一旁立刻有人走了出来,焦急地说道:“公爷……您……”
“不,不碍事。”陈珙阻止了忠心的属下过来,只是挥手道,“去把……小姐……叫回来。”
“是。”那属下领命去了。
很久后,陈珙一口鲜血止不住地喷了出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