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百姓在太平无事时,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锦衣卫出没,但他们此刻却没有看稀奇的心情。
原本在街上的人群,摆摊的也不摆了,唯恐沾惹上什么,急着收摊回家,有些临街的人家已经关紧了大门。
但还是有一些店铺的掌柜们见状走出自家店铺,在街面上张望。
小白平日里胆子挺小,可这时候,看着远去的缇骑,他竟然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好威风呀!”
看来不管怎样的男人,骨子里都有对力量和权势的向往。
锦衣卫终于到太平县来了,而且来的速度并不慢,是他设的那个局奏效了吗?
不过,沈沐现在还要考虑的是,锦衣卫到太平县城来,除了查青衣大汉之死外,还对沈父的案子能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按照常理推测,锦衣卫的案子最为重要,王县令只会作为首要事件来抓,而那个梅公子和冯大的死,可能会押后几天再过堂。
不会过堂,就不会定罪,如果一旦定罪,想要翻案更难。
虽说这两日,听起来,这太平县令的官声还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不能指望他跟狄仁杰和包青天一样,是断案如神的神探。
前世的经历告诉他,不能把事情的希望寄托在某些官一员的为一政操行上。
不过锦衣卫这一搀和进来,就为他暂时赢得了时间,让他在这几日内,尽最大努力地将冯大和梅公子的死搞清楚,帮沈父洗脱罪名。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现在却没有一点头绪,只希望一会见到沈父,能够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有用的信息来,有助于他打开这件案子的缺口。
虽说他前世不是什么专业的刑侦人员,但罪犯有时被刑侦人员更懂得犯罪心理和犯罪手法。
他们去县衙大牢时,必须要路过太平县衙。
此时县衙门口,果然有几匹神俊的马匹栓在衙门门前的马桩上。
正是刚才经过他们身边的那群缇骑的马。
因为这几日,太平县城连续出了几起人命大案,平常都把许多事情交给手下和师爷去办的王县令,不得不打起精神,召集来一群属下商议对策。
刚召集起来,还不曾进入正题,门外守门的衙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来回报,说是缇骑来了,锦衣卫来了。
当下,王县令再也顾不上其他,只好带着一帮子手下将已经到了门口的锦衣卫百户梁通以及他的四名手下迎了进来。
梁通:身材高挑健壮,眉目之间,甚是冷峻,来到县衙正堂,将身上的披风向后一拨,毫不客气地大马金刀落座。
其余剩下的几名锦衣校尉也分列在县衙正堂下面的两旁,这一站,手按刀柄,倒也虎虎生威。
当下,县衙大堂原本的一些人,连呼吸都变的轻了许多。
“梁大人,先请用茶。”王县令硬着头皮上前招呼道。
这位梁百户乃是南京锦衣卫千户所千户冯楠冯千户的心腹手下,宁国府正属他的管辖范围内。
不过宁国府因为靠近南京城,有个风吹草动,容易引来关注,这些年来,还算风平浪静,除了锦衣卫散落在民间的探子外,平日里一年也见不到这些煞神的光临。
“王大人,你这县令做的好呀!”梁通接过刘师爷递给他的茶盅,轻轻地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王县令一眼道。
“梁大人,这件案子实在是太突然了,事先本县也没有想到那些贼人如此胆大,竟敢对天子亲军下手!”王县令一听,就知道这梁百户在责难他,但他也很冤枉呀,你说那死去的锦衣卫跑他这太平县境内,来了事先也没打个招呼,这出了事情了,上面的人却来找他这个小县令的晦气。
你事先打个招呼,他怎么也会找几个人盯着呀。
“大人,属下带着小四先去查验尸体,看是否真的就是我大哥?”就在这时,与那死去的青衣大汉有几分相似的一名锦衣校尉上前在梁百户耳边道。
“罢了,这原也怪不得王大人,王大人,那几人的尸首现在都在何处?”梁百户闻言,放下茶盅,神色也缓和许多,温声向王县令询问。
“刘师爷,你带几位校尉去查验那些尸首。”王县令见状,看梁百户不再找自个麻烦,也松了一口气,当下忙吩咐站在自己身后,一副恭敬听候样子的刘师爷道。
“是,大人!”刘师爷闻言,忙站直身子回应道并躬身请那几位锦衣校尉随他而去。
当县衙大堂只剩下梁百户和王县令只一干从属后,梁百户微微侧着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发问:
“王大人,关于发生在你县境内的事情,不仅我们宁国府已经知晓,南京的冯千户也知晓了,但其中详细情形,还有诸多疑点,你们那位为本百户解疑?”梁通说话间,目光顺便扫视过立在堂下的县丞,典史还有夏巡检他们。
“夏巡检,此事由你亲眼所见,可将你所知情形向百户大人细细道来。”王县令这时,整了整脸色,坐直身子吩咐道。
“是,大人。”
此时此刻,沈沐也到了太平县的县衙大牢所在地。
太平县的府衙大牢距离衙门其实很近。
从外边看,这县衙大牢像一个青砖垒成的堡垒,恐怕是整个太平县建筑最为牢固的地方了。
府衙大牢门前自然是兵丁守着的,这时,看到沈沐他们过来。
两个看守的人脸色还算正常。
太平县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看守牢房的兵丁和看守犯人的狱卒,以前也曾和沈父一起吃过酒,此时,沈父落难了,他们见到沈沐三人后,面上并没露出落井下石的神色来。
其实,小人物虽然喜欢见风使舵,趋利避害,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绝不会在落难之人或失意之人身上秀他们的优越感。
至多是装作秉公办事,并收敛一些好处罢了。
给门口的看守们递了两个门包,两人对看一眼,最后,其中一人道:“沈家小子,我们只能放你进去半柱香的时间,时间过了,我们可是担不起的。”
“这个小子明白的,两位大哥请放心。”沈沐装作一副感激的模样,然后带着大虎和小白,走进了大牢大门。
刚进门,就在院子里碰到了几个牢子打扮的公差。
其中一人见状,就走过来道:“就知道沈家小子你回来,抓紧时间,乘着大老爷还不曾提审,有些话早点说。”
沈沐就知道,这人大概就是大虎的六堂叔了,当即,从怀中又摸了一包银子来,大概有个十两的样子,递了过去道:“多谢各位叔伯行的方便,这点酒钱还请叔伯们拿去打几两酒喝,等到我爹没事了,再请各位叔伯们喝个痛快。”
“王三你带着沈家小子去看看沈老大,别耽搁了,我们相信沈老大是不会去杀人的。”大虎的六堂叔见了银子也没有推脱,毕竟其他牢子们也看着呢,不是他一人,于是,指了一人道。
那个叫王三的牢子带着沈沐一路前行,进入县衙大牢内。
这古代的牢房里面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刚一进去,沈沐就有些作呕的感觉,但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说起来,这太平县这几年的治安管理还不错,也没有多少大案要案,这府衙大牢虽然不小,但里面其实并不是人满为患的。
沈父所关的号子里,也只有两名犯人。
两人都蓬头垢面的,一人卧在角落的稻草上,没有动静,甚至看不出生死,衣服也是一副脏污不堪的样子
另外一人看到他们,见到有人进来,口中不停地傻笑,不知是原本有些傻,还是已经被关傻了。
只有沈父,身上穿着一身沾满血污的外袍,静静地坐在牢房的稻草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