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皆把信放入信封里,封好,交给李日知,又道:“为师虽求崔刺史帮你找个清静的住所,但那只是套交情的话,你万不可真的等着他给安排,还是自己去找才好,最好是住在客栈里,这样才可增长阅历!”
李日知明白为什么要住在客栈里,客栈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只有接触的人多了,自己的见识才能增长,而如果找个清静的地方租房居住,那和自己在书院又有什么区别,没必要非得跑到州里去遭罪。
李日知接过书信,道:“学生想三天之后,便去州里,到时再来向恩师辞行。”
郭有皆点头道:“你离开书院之后,先回家和父母告别,然后再和你舅舅说一声,这样再去州里,虽然州里离家并不远,但你如果能得到免试,那么随后就要进京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家,所以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了再走。”
李日知笑道:“我家的事向来不用我来安顿,不过,这次出远门离家时间必久,倒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李日知回了自己的宿舍,收拾行李,有一些书籍他不再用得着了,使劲敲了敲墙壁,叫道:“小杰,小杰,我有好东西送你!”
李日知宿舍的隔壁住着的就是傅贵宝,一墙之隔住了好几年,平常有事,就是这么敲墙,所幸书院宿舍的墙质量都不错,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他们敲坏!
傅贵宝听了他喊,便立即跑了过来,道:“什么好东西,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李日知指着屋子里的一堆书,道:“是好看的,这些书我以后再难用上,所以都送给你了!”
傅贵宝啊了一声,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说道:“日知,你这便要离开书院了吗,就要去州里考试了?这个时候走,似乎有点儿早了!”
李日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是稍微有点儿早,恩师已经向崔刺史保举我了,但估计各县都有保举的士子,所以光靠名面儿上的保举也不管用,所以恩师还写了封私信,让我带给刺史,再加上我舅舅使的劲儿,估计这次能免试吧,我早些去州里,也算是游学了!”
傅贵宝叹气道:“你算是苦尽甘来了,而我还要在书院里继续虚度光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我爹爹想托人找找门路,让我也走保举的路子,不过是保举我成为吏员,可就算我爹花再多的钱,也没有人愿意保举我。唉,真是愁人,摊上个没本事的父亲,我也真是欲哭无泪了!”
傅贵宝对于读书并不上心,成绩也不突出,估计是科考无望的,但好在现在在大唐当官,并不光是科举一条出路,也可以走保举的路子。
不过,一般情况下,被保举的人只能当基层的官员,甚至是小吏,虽然也有人从小吏一路升上了朝廷大员,但这种情况毕竟很少,当成是励志的事例来听没问题,但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明显就不合适了。
李日知笑道:“你不说你自己没本事,无法走科举这条路,却说你父亲没本事,找不到保举的人,你脑子是进了水吧!我要是你爹,一定会在你刚出生时,就把你给扔河里喂鱼,要不然把你养到这么大,这么肥,有何用处!”
傅贵宝想了想,又道:“如果不考一次,实在是不甘心,我决定了,让恩师也保举我一下,让我去州里考试,你看好不好?”
“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李日知道。
“好!”傅贵宝替他说了。
“呸!”李日知笑着又道:“如果恩师保举了你,而你成绩不佳,那以后恩师就不好再保举别人了,师弟们会因你而减少机会,无法应试,不能当官,你于心何忍啊!”
傅贵宝点头道:“你说得也是。看来我的决定,是会影响到许多师弟的一生,唉,谁让我这个人太重要了呢,随随便便一个决定,就能让师弟们没法当官。”
“师弟们会感谢你的,给你立长生牌的。对了,我这些书你要不要?”李日知又问道。
可傅贵宝根本不在乎,他歪头想了想,忽然表情很严肃地道:“日知,我的好大哥,如果你考中了进士,当了官,你会不会保举我一下,在你的手下当个小官,或者吏员什么的?”
李日知笑道:“那也得等我真的考中了进士才行,当然,如果我真的考中了,那我一定保举你成为官吏,不论是什么样的官吏,我总会尽最大力量保举你的,这点你无需担心!”
傅贵宝眼睛一亮,道:“那如果你当了宰相,进了中书省,保举我当个尚书什么的,没问题吧?”
“这你就属于臭不要脸了,不过,可以保举你当个刺史什么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连考试还没有参加呢,就想当宰相尚书了,他俩的脸皮都算是挺厚的。
傅贵宝道:“我回家一趟,问问爹娘,如果他们答应让我也去州里考试,那我便和你一起走,就算考不通过也没事儿,就当下场积攒些经验了!”
李日知嗯了声,道:“那也好,不过我估计你要是考不中,也不会再有心思回书院读书了,说不定以后会象你父亲那样,开始行商了。”
傅贵宝沉默了一下,他是个乐天派,就算无法当官,那当个商人也成,只要开心就好。他道:“那我就去长安做生意,也就可以和你一起进京了,这不也挺好的么!”
李日知当然开心,一个人上路当然无聊,如果能有傅贵宝陪伴,这自然就是好上加好了!
屋子里的书籍也就不用给傅贵宝了,李日知只好去找别的同学,把书送给他们,而傅贵宝则真的跑回了家,让他的仆人傅来喜赶车,回家问爹娘去了。
李日知又给陈英英写了封信,告诉她自己要去州里的事,又给成自在也写了信,陈英英和成自在都是他的好朋友,他要离开荥阳了,当然要向他们告别。
把书院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第三天早晨,李日知最后一次去了山长郭有皆的书房,向恩师告别,郭有皆亲自把他送到书院的门口,师徒两个这才分别。
李日知再一次返回家中,这次回家只是准备出远门的东西了,事实上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主要是带些金银,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鞋袜,笔墨纸砚等物,让李日知背着被褥上路也不现实,李家并非贫寒之家,所需之物只要有钱,哪里都能置办的。
李日知出远门,最需要注意的是安全,大唐虽然天下一统,各地官府打击盗匪不遗余力,但路上打闷棍的,或者使蒙汗药的小贼还是有不少,这才是最需要注意的。
郑氏本来想让李日知带个仆人一起上路,但李日知却不想,他说了会和傅贵宝一起走,路上有伴,无需担心,但郑氏仍是不许,出门增长阅历却并非是要受苦,有仆人伺候着岂不是更好!
这天晚上,六分医馆正要关门上板的时候,忽然店外来了一人,却是李日知的朋友成自在,成自在到了医馆门口,叫道:“李伯父,李大哥在家吗?”
李正纯正在看仆人关门上板,见了成自在,笑道:“原来是成贤侄,你来得巧了,日知正好在家,你要是再晚来两天,估计他就走了,什么时候再见,可就说不准喽!”
李正纯是很欣赏成自在的,小伙子有上进心,而且为人有礼貌,武艺又好,所以成自在有什么困难,他也是很愿意帮忙的。
可今天他却见成自在面带悲伤,而且腰间还扎了条白布带子,这是家里有人去世啊,难不成是成自在的母亲过世了?
成自在的母亲生病多年,只因家贫,无钱看病,多亏了有李日知这个好朋友,才使得李正纯帮忙,一直送药给成自在的母亲,成母也因此多活了好几年,所以李正纯是认识成母的,却没想到成自在今天戴孝。
成自在道:“小侄便是接到了李大哥的书信,这才过来道别的!”
李正纯道:“你为何扎上了白色的腰带,可是家里有人过世?”
成自在眼角有泪光,点头道:“小侄的母亲前几日病故了,走得很安详,晚上睡觉时精神还算好,但第二天早时,便发现母亲她过世了,是在睡梦中过世的,并没有遭受什么痛苦。”
李正纯叹了口气,道:“你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好好地,她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说完,他带着成自在进了后院,见到了李日知,李日知见到成自在,自然很高兴,但听说了成母的事,他只好安慰成自在,还问成母的后事需要帮忙么,成自在说他已经都处理好了。
因成母患病多年,所以对于后事早就有所安排了,比如说坟地、棺木、寿衣等等,还有成母不希望儿子成自在为她守孝,穷人家没那么多的讲究,而且成自在很孝顺,这么多年来照顾母亲无微不至,活着的时候孝顺,比死了以后守孝看坟头强一万倍,所以成母不许他守孝。
成母认为如果儿子一直窝在山林里面,怕是要受一辈子的穷,她生儿子是希望儿子过得好,可不是希望儿子一辈子受穷,所以成母一再叮嘱成自在,如果能离开山林,去外面闯荡,拼出一副家业来,那才是男子大丈夫的作为,比守着破草房烂草席,要有出息得多。
所以成母早就对成自在说过,如果能跟着李家公子去外面见见世面,那是最好的,哪怕是给李家公子当一个长随也好,这是成家母子早就打算好的。
这次成自在接到李日知的书信后,便赶来了,希望能跟着李日知一起出门,游历四方,增长见识,他不求别的,只求能给李日知当个长随就成了!
李日知听完成自在的话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我乃是朋友,承蒙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又怎么能把你当成是仆人呢!不如这样,我要出门,你做我的护卫好了,算是我父亲雇你,我父亲是你长辈,他当你东家没什么不可以的,而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你看如何?”
李正纯听了,哈哈大笑,可又想成自在的母亲刚过世,他又赶紧止住笑声,道:“好,就这么办。成贤侄,你来给日知当护卫,我也放心,我是把你当成是自家子侄一般,工钱什么的不要提,等你以后回家来,我给你准备三间瓦房,还有娶媳妇儿的全套财礼,成亲之后,跟我学医,我可是在长安的太医院里当过医正的,这份本事传了给你,够你吃一辈子的!”
成自在心中感激,连声称谢,跪下拜李正纯为师,李正纯顺势也就收了这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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