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里的规矩,当连续换三次蜡烛,那么考试时间就到了,此次尚书省礼部主持的考试只有这么一天,之后是吏部主持的复试,全部考完,这次的科考就算是结束了,到时会放榜。
等蜡烛换了第二次时,开始有人交卷了,因为考试不糊名,所以考官便把这个考生的名字念了出来,赵建,郑州人氏,几个考官一起点头,很好,这个考生很勇敢,敢提前交卷的都是勇士!
这次考试,时间又短题目又难,所以士子们没有提前交卷的,就算是不会答,也得尽量往卷子上面蒙,万一能蒙中呢,或者他们投行卷的靠山能帮上忙呢,就算让别人帮忙,也得有卷子,卷子上面都写满字才行啊,否则想帮忙都没法帮,再说只不过就考一天而已,着什么急出去!
没有考生愿意放弃,当然也就没有提前交卷的,赵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赵建走在国子监里的道路上,看向左右两侧的考房,心中的激动真是难以形容,他本来以为这次科考算是完蛋了,白来一趟,结果没有想到竟然买到了考题,交出了花团锦簇的试卷,并且是第一个交卷的,结考官留下了印象,这都是在之此前,他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当赵建走出国子监的那一刹那,他就有种预感,他一定能考中,成为本科进士之一,光宗耀祖,成为郑州后辈士子们仰望的高峰,学习的榜样!
赵建心情澎湃,无法言表!
李日知没有提前交卷子,他是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卷子,努力做到万无一失,然后规规矩矩地等到考试结束,然后这才交卷,和其他考生一起出了国子监。
出了考场之后,国子监之外人头涌动,无数的人在外面迎接士子们,人群当中,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迎了出来,两人一个叫大哥,一个叫师兄,就连陈英英都挤了过来,叫道:“日知,你考中了没有?”
李日知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考中了,吏部尚书亲自接见的我,并且当场给我安排了官职,马马虎虎就当郑州的刺史了,明天就要去上任,咱们快点儿准备一下,可以衣锦还乡了!”
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笑起来,陈英英拍手笑道:“太好了,那咱们这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你还真信啊!”
“我假装信的!”
“你真善良,我谢谢你,给你鞠个躬,给你行个礼!”
就在李日知他们在开玩笑的时候,全束方也从考场里走了出来,看到了李日知他便走了过来,道:“李兄,看你红光满面,想必是考得挺好了!”
李日知忙道:“这个,好不好的,也就是自己感觉了,自己感觉是没有用处的,最后还是批阅卷子的人说好才行!”
“你这么说,那就不是错了!”全束方叹了口气,道:“我就差得很了,事先准备的文章完全都用不上,我怎么会知道这次的考题竟会是这样的呢,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啊!”
李日知并不和他争辩,只是点头道:“是啊是啊,真是没有想到啊!”
全束方大声说道:“我参加科考是要做士大夫,要治国平天下的,不是去菜市场卖菜的,出这样的考题,我如何能回答得出来啊!”
旁边还有其他士子,垂头丧气的不在少数,听了他的话之后,一起点头称是,议论纷纷,都说这次题目太杂了,也太偏了,而且士大夫要了解这些干什么,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忽然,全束方灵机一动,他拉住李日知,道:“李兄,不如我们联名上书,说这次考题出的不妥,要求重新出题,重新再考一次,你看怎么样?”
旁边的考生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啊,这是个好方法,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让他们单独上书,他们是不敢的,但要是联名上书,大家一起做这个事情,那就没问题了,朝廷总不会把大家都给惩罚了吧!
李日知摇头道:“我看此事不妥,你说考题太难,这个是没问题的,但你说考题太杂太偏,我认为是不对的,科考是为了成为士大夫,要治国平天下,但你们别忘记了,治国平天下之前,是修身齐家,这吃喝之事,如何能吃得好穿得暖之事,正是齐家的一部份,要是连这个都答不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啊?所以,联名上书什么的,我是不会参加的!”
全束方听了,只好长叹一声,他知道这次考砸了,联名上书什么的,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罢了,但李日知这么一说,他知道垂死挣扎也是白废,而且说不定还会恶心到出题者,得罪尚书省的官员,如果箭射出头鸟,法不责众,却要惩罚领头的,那他岂不是要倒霉,万一以后不让他再考了,那就得不偿失,太不值得了。
别的考生听了之后,眼睛也不亮了,接着垂头丧气去了,修身齐家要是都答不出来,还空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啊,还是回家接着读书,下次再考吧!
全束方跟在李日知的后面,一起往前走,他道:“提前交卷的那个人是赵建吧,我不知有没有看错,好象就是和我同屋的赵建,他竟然敢提前交卷,这倒是奇了!”
“也许答得极好,有信心,所以提前交卷了吧!”李日知道。
全束方却摇头道:“我看未必,也许是实在答不出来,所以干脆放弃了!”
在挤出人群时,李日知回头道:“全兄,在吏部复试之前,咱们郑州来的士子,大家再聚一次吧,等吏部复试之后,估计也没有人再想着聚了,大家到时候各奔东西,以后再想见面也难了!”
全束方嗯了声,却又自嘲地道:“各奔东西那是说得好听,大多数不还得回郑州么,下科再考。不过,大家再聚一次也好,如此一来,以后要是谁真的考中了,当了官,这次聚会还能加深一下交情,以后办起事儿来也方便!”
李日知哈哈一笑,这位全束方同学说话直来直去,他以后要是倒霉,必定是倒霉在这张嘴上!
约好了时间,李日知对全束方拱手告别,他和傅贵宝他们回了陈宅。
出了人群,众人骑上马后,陈英英便道:“日知,科考考的是什么内容,听说是把书里的一句话贴上几字,然后让你背出是哪几个字,是吧?”
李日知却摇头道:“这一科却是没有考贴经,我却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这科要取中的人,朝廷不在乎是不是读过很多书吧?嗯,也没有考诗词歌赋,只是考了时策,而且是好几道,这个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傅贵宝听了之后,在马上一拍大腿,道:“竟然没考背书和平平仄仄,早知如此,那我也进去考就好了,时策那东西我是最擅长的了,随便编一编,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成自在却道:“这是考进士科,你州试没过,没有资格考的,就算是一加一,你知道得二也没有用,因为你没资格考!”
“你在绕着变说我二吧?自在啊,你变了,不是以前的乖乖小兄弟了!”傅贵宝摇头叹息道。
陈英英却接着问道:“日知,那时策是什么题目呢?”
李日知皱起眉头,道:“题目出得很偏,是有关民生方面的考题。”他把考题的事说了一遍。
陈英英听了很是吃惊,虽然她是女子,不需要参加科考,但也听人说过科考的事情,以前的科考每一次的题目都出得很大,都是些军国大事,这次却是民生题目!
陈英英道:“是谁出的考题啊?倒象是个女人出的考题,不过,就算真的是女人出的考题,但让我这个女人来答,我也是答不出的,我上街买东西从来不问价的,唉!”
傅贵宝瞪起眼珠子,道:“英英,你是在夸富么?我上街买东西也从来不问价的!”
陈英英道:“小杰,这个世上要是有你不要的东西,那一定是脸!”
成自在不理他俩道:“师兄,你答得如何?”
李日知笑道:“还好,幸亏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吉大通处理坊内百姓的纠纷,以于民生之事了解了不少,所以我答起题来,还算是顺利,我已尽全力,现在只需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成自在喜道:“那现在要不要派人回荥阳去报喜?”
“那当然不用,还有吏部复试呢,得吏部复试之后,那时取中才是真的考中,才需要回家报喜!”李日知道。
众人一起回了陈宅,摆下酒宴庆祝,自然是一番其乐融融,只等着礼部张榜,看看李日知有没有资格参加吏部的复试了。
且说赵建,他提前交卷,出了考场之后,径自往城门方向走去,一路上脑子里全是事儿,各种想法,各种情绪,不时地担忧,有时又会兴奋,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走在街上有时候还会突然大笑两声,被路上来往的行人见了,还以为他得了臆症,或者干脆疯癫了呢!
等走到了城门,赵建这才想起,此时天色已黑,城门已经关上了,要想出城,就只能等明天早上了,他现在脑子里是极度兴奋,根本就不想休息,但总不能在街上转悠,要是被巡街的武侯抓到,那也是一桩麻烦事。
他走进了附近的一个里坊,找了一家很小的旅店,打算住一晚再说,可当听伙计说这里没有单独的房间,客人们睡得都是大通铺时,他就发愁了,大通铺就是那种一张巨大床铺,客人们都睡在上面的住宿方式,实在不适合他。
赵建现在手头很紧,再去找店他也没有这个心情,伙计见他犯难,便道:“客人,我们这店前堂卖饭,后院住宿,要是你不想住宿,那就在前堂点些酒菜,然后给点油钱,小的给你留盏油灯,晚上我们这就算关门上板了,你也能在这里待着,不用到后院跟人去挤,你看如何?”
赵建一点,连忙点头,这个是可以的,正好他还没有吃晚饭呢,而且现在特别想喝酒,于是掏出一小串铜钱,交给伙计,让他去置办些酒菜来。
过不多时,伙计把酒菜送了上来,虽然都不是什么好酒好菜,但好在量多,足够赵建饱饱吃上一顿,还得撑着,赵建便吃喝起来。
今天的考试实在是太过离奇,也让赵建太过兴奋,喝了几杯酒之后,他忽然哭了起来,哭过之后,他又笑了起来!
旅店掌柜的见状,叫过伙计,气道:“你是不是把一个疯子给弄到店里来了?这怎么一会儿哭一会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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