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夜色再次降临。
刘老伯独自一人站在屋前,伛偻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孤独。
白天时,这一排屋子还住满了人,如今却又只剩下他一人。
一阵夜风吹过,他身后屋子里的烛火忽然熄灭,只剩天空半轮冷月高悬。
“后悔了吗?”
身后黑暗中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刘老伯并未回头,缓缓开口道:“说不上后悔,只是活得越久,反而就越想死。”
“死人都还想活过来,你却偏要去死?”黑暗中那声音再次响起。
“明明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却硬编造这着活着的谎言,或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刘老伯忽然显得很疲倦,依靠着门,望着已被黑暗笼罩的树林,意兴萧索。
“好了,我要睡了。”刘老伯转身往屋里走去,即使他根本就不需要睡眠。
月光偏移,露出了黑暗中说话之人的身影。
微胖的脸,凸出的啤酒肚,一身廉价的地摊货,标志性的猥琐笑容。
刚才与刘老伯对话的人竟是众人中第一个消失赵石!
赵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夜更深了,月色膝陇,万籁无声。
只见他轻笑一声。
“今晚怕是有很多人要失眠了。”
......
赵石话里将要失眠的人自然不是指刘老伯,而是指此时仍在地宫徘徊的宁休他们。
墓道一处。
落子清冷冷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些恶鬼。
清脆的剑鸣声起。
他身后那柄青色长剑铿然出鞘,亮眼的青光在剑刃上流转,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复归鞘中。
四周那些恶鬼早已烟消云散。
他淡淡看了一眼,继续朝前走去。
目光坚定而冷冽。
......
“冲啊!”
“杀啊!”
喊杀声四起。
仇万里抬头看着眼前那群朝着他策马冲杀的阴兵,紧了紧手中钢刀,全身杀气腾腾,眼中满是决绝。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就这么挥刀砍了过去。
......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成满给的天师符会不起作用?”刘项杰看着眼前朝他不断逼近的那个男子,眼中充满了恐惧。
只见一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男子,拖着一柄斧子,正一步步朝刘项杰靠近,终于是将他逼到绝路。
斧子男扬起手中巨斧,劲风吹得他额头那张符箓猎猎作响。
“不要!”
“啊!”
殷红的鲜血四溅,惨叫声响彻整个墓室。
......
而作为刘项杰的好基友,道士周成满,此时正躲在一处阴暗的角落,藏身于自己布置的结界之中。
他抬头看着一支迎亲队伍从眼前经过,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看得分明,坐在那无头白马上的男子分明就是吴滔!
......
吃了鬼母亲手准备的鬼食,沾染了她的一些气息之后,一般鬼物压根就不敢近宁休身。
之后他也再没有遇到如那鬼新娘一般强大的鬼物,因此一路走下来还算顺利。
只是他越往里、往下走,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仍未出现《桃花源记》中所记载的内容,未见村舍,未见村民。
也不知走了多久,向下的坡度终于开始慢慢变缓,墓道也变得越来越宽,宁休脸色却越发凝重。
“看来是要到了。”
一道白光亮起,宁休走出了墓道,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河。
一条又宽又深的大河。
只是河里却没有半点水,露在外头的河床却鲜红如血,让人触目惊心。
河前立有一块石碑,上头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血色大字:
桃源乡!
宁休走上前去,发现“桃源乡”三个血字下方还有着一行蝇头小楷,上书:“过者死,出者生。”
“过者死?难道说过了河就会死,还是说只有死人才能过去?”宁休看着石碑,眉头微微皱起。
桃源乡就近在眼前,可问题是到底要不要进去?
从进入幻境到现在,遇到的几乎都是危险,因此过去了极有可能将会是更大的危险。
他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此时宁休就犹如站在深渊上方的绳索,走过去危险,停在中途也危险,颤抖也危险,停住也危险。
就在他因为石碑上的那段话犹豫不决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只见一匹无头白马忽然从墓道的另一头跑了出来,出现在宁休面前。
马上坐着的正是吴滔,只是此时他的状态显然十分不正常,不仅身上多处腐烂,就连那张脸也爬满了蛆虫。并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纯正的鬼气。
“终于是找到你了!”吴滔看着宁休,咧嘴笑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去好好陪你娘子,找我干吗?”宁休抬头看着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吴滔,轻笑道。
“你现在尽管笑,待会儿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我说的对吧,娘子。”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从墓道深处袭来,速度之快犹如一道红色的闪电。
“相公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
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袭红衣飘然而至,恰好落在吴滔怀中,不是那鬼新娘又会是谁?
“现在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吴滔狞笑一声,伸手一挥马鞭,只见那无头白马嘶鸣一声,径直朝宁休冲了过去!
宁休深深看了吴滔一眼,转身跳入河中。
从看到鬼新娘出现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放弃了对抗,因为那无疑是在找死。而进入桃花源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相公,快停下来,我们不能越过那条河!”
看到无头白马继续往前冲去,眼看就要进入血河之中,鬼新娘急得大叫起来。
不用她说,此时已经是半人半鬼的吴滔同样感觉到了来自血河的威胁,急忙是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他在岸上,看着站在河里的宁休,脸色阴沉得可怕。
宁休回头看了一眼,见吴滔他们并没有追上来,这才转身往前走去。
河里明明没有一滴水,可宁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湿稠,黏黏的,如同血水一般。
紧接着他感觉自身心跳开始骤然减缓,血液也开始凝滞,自身生机开始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