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门口章逸呈就被余正新叫住,小辣椒回身看了他一眼,低淬一声:“活该,你以为被通报批评就完事了?余老师出名的严厉,有你好果子吃!”
她想当然以为章逸呈被叫回去是要训话,月思莹转身拉她一把,示意不要多逗留,赵科长更是像啥都没听见一样,迈着大步头也不回走了。
办公室内,余副主任轻呷一口香茗,望着笔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章逸呈,细细打量他一番,才微微笑道:“不用紧张,坐吧。”言罢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双人沙发。
章逸呈嘿嘿一笑,挠挠头道:“谢谢余主任,我还是站着吧。”
余正新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门前一把将办公室大门关上,在章逸呈身边的沙发坐下,又示意对方坐他旁边,这是想要跟他谈心的意思。
章逸呈不好再推,过了就矫情了,余正新关门摆明是跟他有话要谈。
这闭门也是有说道的,在办公室,下属或者说下级主动关门一般是有什么隐秘话题要汇报,上级关门就是有想法和你交心谈话了。
待章逸呈落座,余主任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掏出一个钢制打火机,抽出一支想了想,最后还是自己点燃,只吸了一口便将烟放在烟灰缸上,可见他并没有什么烟瘾,更多的可能是他准备发烟,最后又觉得与身份不符,身为老师怎么能鼓励学生吸烟呢。
章逸呈也看出来了,没有说话,他其实倒挺有想法试试余主任那盒特供墨绿熊猫的;他会抽烟却没有烟瘾,家里就是卖烟的,什么烟什么价格他最清楚,余主任那烟很少见。
以前他也偷偷从商店里拿烟出去跟小伙伴们一起抽,因为这个没少挨大伯揍,也就是大伯知道他抽烟只是凑个趣,不然打得更狠。话说回来,谁小时候还没犯过一两次混。
“你们家跟马厅长挺熟?”正当章逸呈思绪飘远回忆起童年做下的那些趣事,余主任话音在耳边响起,照说这么露骨的询问方式不是余主任的说话习惯,不过想想旁边是个不到二十的小青年,还是自己的学生,他也就不想云山雾罩那么累了。
马厅长?章逸呈心里偷笑,那个电话来的真是时候,至于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回想昨夜,章逸呈一宿未眠,趟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忐忑。
这才出来多久自己就几番不顺,眼看燕大就要成为自己人生的滑铁卢,他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逃回南方,真无颜再见江东父老,被大伯揍都是小事,丢面子可是大事,俗话说的好,“脸是别人给的,面子是自己丢的”,他丢不起这人。
前一刻还念叨着天高任鸟飞,后一秒就被人扫地出门,难道自己真要回去摆摊卖烟酒?
思来想去,一直到早上快7点,章逸呈灵光一现,翻出电话簿,找到当初那位推荐自己来学校的教育厅副厅长的电话,大伯不是说这人欠他一份人情吗?本着有人情别浪费的原则,干脆让别人还了,也省得人家整天惦记,到时想多了抑郁了怎么办?
自己这是在帮对方,章逸呈很无耻地想着。再说了,现在不求他援手,万一时间久了他不认了呢,万一他以后工作调动不在H省了呢,又万一他哪天出个车祸人不在了呢......
章逸呈越想越靠谱,既然能把他送进燕大,自然有燕大的关系,找他准没错,这次后大家互不拖欠,你好我也好。
他貌似忘了,别人通关系把他送进全国十大高校不就是在还人情吗。
想到就做,他也不管时间早晚,不是不懂礼数,实在是时间不等人,他敢保证,等会儿教务处大门打开时,里边一定有月思莹的身影。
跑去厕所,章逸呈拨通了那位副厅长的手机,也就是余主任口中的马厅长、马材江。
马材江今年正好四十岁,是C省教育厅副厅长,C省人大常委会委员,在C省教育界属于举足轻重的人物,是那种有能力肯实干的官员,口碑佳,官声也好,再进一步就是正厅实职。
“铃铃铃。”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接通,一句带着不耐与含混不清的中年妇女声音传来:“谁呀,这么早!”电话那头的人很不高兴,想来应该是马材江的爱人。
“喂,阿姨,不好意思,我是章天行的侄子章逸呈,我想找马叔叔,不知道他现在方便不方便听电话。”
“什么章天行,什么马叔叔,老马这会儿还没起来呢,你有什么事等上班了再打。”女人压低声音,不耐烦的说了两句就要挂电话。
“阿姨,我有急事。”章逸呈急忙回道。这电话一旦挂了,他就不好再打过去了,等马材江上班?黄花菜都凉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找老马的哪个不是急事,你有事也得正常时间来电话,现在是私人时间。”女人更不高兴了,语调不由加重了几分。
“阿姨,我实在是......”
“就这样了!”
嘟嘟嘟,电话挂断。
“谁呀...这么早,你怎么挂人家电话?”马材江被吵醒。
“谁知道呢,光说有急事,也不说什么事,听声音年龄不大,还是个陌生号码,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再睡一会儿,不用理他,昨天工作到那么晚,不休息好今天没精神,我去给你准备俩荷包蛋”
马材江“哦”了一声,翻身过去准备补个回笼觉,顺口问了一句:“打电话的人没留姓名?”
女人起身,露出了饱满的双峰,不得不说,她虽已年近40,可保养得很不错,身材又好,当得上一句风韵犹存。
她边穿着睡裙边道:“说了,我没记住,好像叫什么章呈呈,还说什么他大伯怎么了,谁知道呢。”
马材江刚要合眼,猛一个激灵,坐起身望着老婆道:“是不是叫章逸呈,他大伯叫章天行!”
女人回想一下,点了点头。
“哎呀,你个误事的婆娘!”马材江起身抓过电话,看了看来电显,急忙按了回拨键。
“什么人呀,这么紧张!”女人不满地嘟哝。
马材江怪责地瞥她一眼:“还不去煮鸡蛋。”
章逸呈正一脸沮丧蹲在卫生间,最后的稻草也没了,难道他命中注定只能一辈子窝在山沟沟...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章逸呈连号码都没看,机械地按了接听键。
“哪位?”
“我马材江啊,是小章吗?”
章逸呈一阵激动,天无绝人之路呀,看来这人欠了大伯不少“钱”...
“马叔叔您好,我是章逸呈。”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章老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大伯出事?谁说的。”
那边放下了心:“哦,没什么,我还以为...怎么了小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章逸呈尴尬地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马材江听出来了,大概是这小子惹了什么事,于是呵呵一笑,放缓语调,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平和:“小章呀,不用在叔叔面前避讳,天大的事咱都能给你想办法,老实说,你一个人大老远来C省求学,我都没有主动给你打过电话关心一下你的生活,是我的失误啊,不瞒你说,我和章老哥,哦,我和你大伯那是过命的交情,是真正的兄弟,你叫我一声小叔都是应该的。”
“小...小叔...我还是叫您马叔叔吧。”
“呵呵,随你高兴,现在可以告诉马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章逸呈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昨晚事件的始末道了出来,除了有些无法言语的,其余例如湖边“跑步”,误闯女寝都一五一十交代了,他不想因为自己传话不清而令马材江对事件严重性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你夜跑,还一个不注意跑到了女寝?还看到一堆女生洗澡...社管呢?辅导员呢?都是干什么吃的!”马材江听罢章逸呈的复述,一脸哭笑不得,说真的,他还真不大相信章逸呈是锻炼的时候误入了女寝。
“可不是吗,一个社管都没见到,不然我咋会犯这种错误,马叔,这事儿您可别告诉我大伯啊,不然我铁定被他打死......”
“逸呈你说你,哎,这真是...”不管章逸呈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得当真话来听,如果连自己都心生怀疑,还怎么去帮别人,章天行把侄子托付给自己,真要是还不到一个月就被学校劝退,对不起老友不说,他也脸上无光。
马材江沉思片刻后,道:“逸呈,你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放在一般高校,也就是我一个电话的事情,可燕大不一样,全国十强,他们的院长可是实打实的副部,比我还高两个级别,想靠行政手段往下压,不太现实。”
章逸呈心凉了半截,马材江见他不接话,又宽慰道:“你也不用着急,办法么总会有的,只是我觉得你这事在燕大内部想要回旋难度比较大,你要愿意,我想法儿帮你调个学校,不就是处分么,你人都走了,处分什么的我看也没必要了,这点面子燕大还是会给我的。”
章逸呈有点不情愿,逃跑不符合他的性格,于是说道:“马叔,都说人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处分我不怕(他当然不怕,能不能拿到毕业证他都不关心,何况背个处分,他是丢不起这人,不愿当逃兵),我就想做燕大的学生,在这里毕业,拿上证书也好回去让大伯高兴高兴,他年纪也不小了......”
马材江苦笑一声:“你呀你,这是将我的军啊。”